言昳气疯了:“今日又不用读书,这才几点啊!几点!我这是又要去哪个奶奶庙祈福了吗?”
轻竹连忙哄她:“哪能呢,是家里来了客。一大家子擎早便来了,正跟老爷说着话呢,二小姐肯定没见过,是京师来的,那家大儿子是老爷当年的学生。”
言昳转头:“哦,是言家来了?”
轻竹没想到言昳竟知道,一边忙活着给她敷脸,一边道:“正是。言家也是武将世家,言老爷跟长子都是在天津卫军校出身的,平日做事都比较简素。所以咱也不能太招摇。”
轻竹家以前毕竟是当铺的,很知道如何跟各种地位的人打交道。只去取了两个滴珠发带,给她绑在小髻上,耳朵上也不戴珍珠玛瑙,而是彩线编的小花。言昳衣柜里没什么特别简素的衣裳,最后还是挑了个鹅黄色半臂配宽条纹青裙,脖子上戴个细金项圈,打扮的像个小户人家的宝贝明珠。
言昳一路打着哈欠往前头去,刚路过花园的回廊,就瞧见了一个脑袋炸毛的少年从院中牡丹丛里窜出来,攀住回廊的栏杆,利落翻身上来,边跑边笑道:“雁菱,你丫跑不过我的!哈哈哈哈你一会儿就等着丢人吧!”
有一个披头散发的小丫头紧紧跟在后头,直接跳起来抓住回廊栏杆,一个漂亮利落的空翻,稳稳落在了回廊上,伸手就戳那少年的后屁股,想来个千年杀:“二傻子!你还我!要不我就弄死你!”
二傻子不是别人,正是言涿华。
他手里正捏着一截长发带,眼见着要撞上从回廊那头娉娉走来的女孩,连忙刹住车低头看她。
瞧见言昳,言涿华傻眼了,连后屁股都没能及时躲开大招:“啊!”
言涿华惨叫一声,捂住身后,两腿叉成剪刀,艰难的平移几步,对她还挤出客气的笑脸:“好巧。吃、吃了吗您?”
言昳:“……”
言涿华挪开身子,后头披头散发的女孩探出脑袋来:“二傻子,你跟谁说话呢?咦?”
女孩抬手,将眼前的头发朝后拨去,露出一张英气利落的尖脸,跟言涿华是一样的浓眉挺鼻,眼睛圆溜溜的乱转,机警灵动,野性未驯。
可能也就比言昳大一两岁,却比她高一截,有着言家人的结实修长的身量。
应该就是那位言家四小姐。言雁菱。
就像言昳明是家里最大的孩子,但因为上头有个足了三岁才夭折的哥哥,所以行二。言家现在就三个孩子,但因为行三的男孩也是夭折了,所以言雁菱依旧被叫四小姐。
雁菱好奇的对她咧嘴一笑:“您是?”
言涿华背在后的手捏她胳膊,对言昳一作揖:“二小姐。”
雁菱这才啊了一声,才明白刚刚是在人家家里上蹿下跳,丢脸尴尬到面上泛红,赶紧学着她哥也作揖,就是动作猛地跟下腰似的:“啊啊啊啊原来是白家二二二小姐,失敬失敬!早听说是金陵小美人,真是漂亮的,哎呀我的眼睛都瞧不上牡丹花啦!”
言昳想笑:看来雁菱文化水平,还不如她哥呢。
言昳道:“言涿华,你在我家院子里演杂耍呢?你爹呢?”
雁菱没想到这女孩跟二哥说话口气还挺随和熟稔的。
而后就瞧见自己平日脑子缺根筋的二哥,两只手的手指在背后缠着她的发带,紧张道:“爹和大哥在主堂跟你爹说话呢。我们俩就说出来透透风,结果雁菱说发带松了,让我帮她重新紧一紧发带。但我本来就不擅长,没弄好,反而头发散了,她就嗷嗷乱喊要追杀我了。”
言昳笑:“都怪你妹妹,不怪你了?”
言涿华偷偷踢雁菱,雁菱猛地探头,关键时刻很给他哥面子,指了指自己:“对,都怪我!”
言昳笑了:“你们是要在院子里再追杀一会儿,还是一起去主堂?”
雁菱伸手抓着自己的头发:“我这样没法见人啊。”
言昳:“轻竹,你帮忙给言四小姐梳梳头吧,等会儿咱们一道过去。”
雁菱也不好意思闹了,乖乖坐在回廊栏杆上,轻竹抓着她那稻草似的黑色长发,一边犯难一边努力给她梳头。
雁菱也斜着眼去瞧二哥。
言涿华离言昳一臂远,客气赔笑的说着话。
言涿华什么时候认识白家二小姐了?怪不得昨儿一听说来白家登门拜访,呜呼哀哉的不乐意,焦虑的乱转。
雁菱以为能降住她二哥的人不多。上一位还是上林书院某位姓卢的先生,听说是老爹以前的军校学弟,也带过兵,剿过匪,后来升不上去就辞官教书去了。老爹一听他教书,立马要把言涿华塞过去,说教不好没关系,打到他乖巧就行。
看来除了卢先生,这二小姐也算是降他的人之一。
言昳身边丫鬟手艺都不错,很快就给雁菱扎了个跟言昳差不多的双髻,三人一边偷偷观察彼此,一边往主堂去了。
言昳先请言家兄妹这两位客人进屋,才一掀缬玉锦帘进了屋内,一进屋便笑道:“爹爹,瞧我在路上遇见了谁?这兄妹俩正夸赞咱家院子里好景致呢!”
白旭宪站起来:“真是巧了,你们小辈倒是先熟了,昳儿快来,跟着二位见礼。这是你言家伯伯。”
屋里坐了两个陌生男人,年近四十那位就是言昳上辈子的后爹:言实将军。
言实确实是典型的武将长相,比他几个儿女要粗糙些,高大黝黑,穿衣岂止简素,简直是满不在乎,登门拜访连件绸缎的衣裳也没穿,只套了个素色圆领罗衣,白色交领扣着他粗壮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