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如果沈芙这时出去,也不知道会多惹出什么闲话来,季怀旬觉得有些疲累,没精力和她拉扯,侧身往里头去了一些,闭上了眼:“上来吧。”
往前快走了一步,沈芙小心翼翼地爬上床,慢慢躺平,手指紧紧攥住被褥的一角。
枕边人的呼吸平稳,似是睡着了一般。
沈芙又等了许久,这才敢抬眼,借着月光细细打量季怀旬。她的目光顺着劲瘦的手臂慢慢向上,又一点点划过紧抿的薄唇,凌厉的眉骨,对上……一双不见丝毫睡意的狭长眼眸。
沈芙顿时像偷东西被当场抓住了一样窘迫,双颊变得滚烫,默默庆幸眼前漆黑一团,眼前人看不见她那张通红的脸。
季怀旬看出沈芙的羞怯,本不想开口为难她,看着看着,却还是神差鬼使地问了一句。
“四年前沈二小姐可去过藏灵寺?”月光如水,季怀旬的嗓音沾染了些哑意,“又或是……遇到过什么不寻常的事?”
四年前?
沈芙摇头:“四年前母亲病重,我一直寸步不离地守在她床边,何处都不曾去过。”
沈芙不知道夫君为什么要这样问她,又有什么用意,不禁手足无措,好在季怀旬虽然一直盯着她,却没再说话。
其实问话一说出口,季怀旬就清醒了,也知道会听到这样的答复。
自己早将面前这位沈家二小姐的底细查的一清二楚,堪称事无巨细,又为什么总问她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是在……期盼些什么呢?
季怀旬自嘲一笑,长睫微垂,掩住了藏在其中的沉思,又过了会,才低声道:“睡吧。”
听到这话,沈芙如释重负,立刻闭上双眼假寐,在心里波涛汹涌地懊悔起自己的举动,懊悔着懊悔着……就去梦周公了。
闹了这么一出,季怀旬没了睡意,偏头看了看窗外的景象,微微出神。
今夜原来是个月圆夜。
昨日长兄都发话了,石铭不敢不听,一早就起来洗漱,急急往季怀旬的住处奔去。
对于石家的众人来说,大公子虽然容貌出众,但整日冷冰冰的板着脸,哪有笑眯眯的二公子使人来得亲近。
再加上石铭少年心性,遇事没那么多讲究,若是有他在场的地方,众人总比平时多放松一些。
院中两位婢女见了石铭,饱受阴晴不定的大公子折磨的紧绷神经都是一松,面上隐隐露出了笑意:“原来是二公子来了!”
这里虽然是季怀旬的住处,石铭来得次数多了,连院中哪处多长了一根草这种小事都了如指掌,自然将季怀旬院中本就不多的人都认全了。
待走近,石铭只看一眼,就认出这两人是长兄跟前最不常被使唤的随侍。
虽然不知道长兄不愿意使唤她们的具体原因,但依石铭的经验,理由大概不外乎做事莽撞,手脚拖黏,油嘴滑舌这些让人心烦的毛病,天光明媚,石铭不想自己好好的心情被破坏,当即点头礼貌一笑,冲她们摆摆手,表示自己只想一个人好好待着,请她们不要贸然上前打扰惹人不痛快。
看懂石铭不用她们近身服侍的意思,两位婢女依例垂头往后退了几步,靠着墙边站着。
石铭瞧了眼她们,心说其实也还算乖巧。
就近找了一处坐下,石铭才坐稳,抬手抚平衣袖处的褶皱,就听见身后婢女悄声问身边人:“大公子平常这个时候早该醒了,今日房内却没什么动静,要不要去催一催?”
身边人答她:“少夫人昨夜宿在这呢,我们还是别去打扰了。”
昨夜沈芙是在长兄这处过夜的?石铭微微惊异。
本以为沈家那位二小姐只是随性不羁,没想到还是个胆大主动的。石铭心中直咂舌,微微摇头,突然觉得有些口干,顺手端起手边的茶盏抿了口,还没来得及往下咽,就听身后停了不过片刻的婢女们又开始议论了。
“诶对了,你知道吗,昨日我路过前院,偶然听见少夫人和婢女低语,说大公子对房事似乎颇有手段,弄得她十分舒服呢!”
“竟是这样?没想到大公子看着冷清,竟是个内行人,”说话人似乎有些震惊,转而又想到什么,语气又带了点恍然大悟,“怪不得昨夜少夫人连夜前来,原来是食髓知味!”
石怀正竖起耳朵偷听,听到这话登时将口中含着的水喷了出来。
第7章缘尽有时
这些婢女可真是口无遮拦,不怪长兄不喜使唤她们!
季怀旬性子冷,遇事冷静,石铭本就敬畏他,如今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世,虽然嘴里还是叫着“长兄”,但心里早就把季怀旬当成高不可攀的贵人,不敢贸然插手他身边的事情。
可这样没有规矩,若不被他听见也就罢了,既然撞见了她们在背后说长兄的闲话,石铭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提点一下这两个不成器的婢女。
抬手擦干净嘴边的水渍,石铭一拍案桌,板起脸呵斥道:“你们在嘀嘀咕咕些什么!”
大概是随了石淼,石铭发起脾气来倒也像个样,带着郎朗的怒气。
婢女们哆哆嗦嗦地跪了下去:“奴婢知错!”
石铭正想借这个机会好好敲打她们一番,省得到时候惹了那位藏身在这韬光养晦的贵人生气,可逼问的话没说出口,就瞧见季怀旬推门从主屋内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