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开慈上次给的曲子有几处挺难的,放以前的话,可能他都要多练几次,更别说盛观南。
他想了一下,挪手扶着操纵杆说:“来书房吧,不然一会拉错了跟锯木头一样。”说完转着徐徐往前,好一会身后都没有动静,只是扭头看到盛观南站起来却不敢往前走。
他笑着打趣道:“哎哟,您就放心往前走吧,我们家现在比你家还干净,我不敢忘地上随便扔东西了,除非我想摔死我自己。”
盛观南这才一手拿着二胡,一手习惯性地往前伸着慢慢朝他走来,嘴底下也和他开玩笑说:“以前最怕来你家,来一次摔一次,也不知道怎么就成你好朋友了。”
徐开慈往前走着,一点不担心盛观南会不方便。他搬家到这里都快三年了,盛观南来过无数次,他是认得路的,只是他太依赖宁望了。
他笑着回盛观南:“为什么?因为你浪呗,我也浪,咱俩臭味相投。”
书房原先没有做隔音设施,后面是程航一自己花钱改的,与其说书房,不如说是一个小小的琴房。
大多数时间空着,程航一回来的时候用得多一些。
有些时候两个人冷战,都会自觉地卧室归徐开慈,书房归程航一。有些呆得时间短一些的护工也会先入为主地觉得,这间房间和徐开慈没什么关系,替他俩收拾东西的时候经常都会问徐开慈,这东西程航一还要吗。
每次徐开慈抬起头来一看,又只能无奈地笑说:“这是二胡上的,他一拉小提琴的怎么会用得上,这是我的。”
他静静坐在盛观南对面,听他磕磕绊绊地把那首曲子拉完。
要是盛观南能看得到,一定会看到现在徐开慈一脸别扭又纠结的样子。他试探性地问徐开慈拉得怎么样?半晌没听到徐开慈回答。
徐开慈听得牙关都咬紧了,好一会才整理好情绪说:“你让工作室的人重新帮你编曲吧,有几个音真的太为难你了。不过你有没有好好练啊?怎么会那么难听?”
盛观南不太好意思,二胡放在腿上抽出手来挠了挠头发,“真的挺难的,你都不一定会。”
“你就放屁,里面的节选就是我大学那会写的,只不过一直没用得上而已。我现在要能拉,我肯定能练出来。”
两个人突然都安静下来,不知道要说点什么。盲人学乐器的例子很多,会让人错以为他们学这个要容易很多,其实看不到谱子,学到后面想要拔高真的很难。
而真正热爱又有天赋的人现在也只能说如果、要是这种假设性的预想,实际连琴弓都拿不起来。
徐开慈咳了声嗽,咋咋呼呼地岔开话题说:“你过来我看看你这二胡是不是不好啊,我觉得是音色不对。”
盛观南听到这种蹩脚的理由,也笑了起来,凑近拍了徐开慈一巴掌:“你特么怕是疯了吧,我琴还不好?”
就算盛观南看不到,徐开慈也免不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台阶啊哥,给你台阶啊!”
说归说,还是忍不住伸手顺着二胡的轮廓摸了一圈,认真地端详着这把二胡的每一个细节。
这把琴真不错,不过比起徐开慈自己的那把宝贝还是差远了。
徐开慈倒抽了一口气,突然就不开心了,烦躁地冲盛观南嚷嚷:“行了行了,收起来了,琴那么好就好好练,别给我丢人。”
盛观南知道他的,也不是真的生气,就是心里现在还多少难受着,站起身来把二胡收进琴盒,答应徐开慈好好回家琢磨琢磨。
盛观南今天过来还有个目的,前几天听到宁望说程航一对着他抱怨了好久,还气鼓鼓地走了。心里担心回头程航一又和徐开慈吵一架,这才抽出空来看看徐开慈。
结果今天过来还真就没见到程航一,这会正事谈完,他有点担忧地问徐开慈:“程航一呢?又跑了?”
“没有,和朋友去玩了,晚上就回来。”
盛观南怕徐开慈是替他遮掩,将信将疑地又问了一遍:“他晚上真回来吗?你别什么都替他遮掩着,上次他扔着你你才病了的。”
“真没有,真是出去玩了,晚上就回来了,你别管那么多成吗?他没你想的那么喜欢跑路,人家最近天天在家陪我呢,总不能天天陪着我在家吧?我是和他谈恋爱,又不是软禁他。”
面对朋友这种质疑态度,徐开慈挺烦躁的。
他不喜欢别人插手他和程航一的事情,他自己关起门来怎么闹怎么吵,是他和程航一自己的事情。别人抱怨就不行,一点都不行。
盛观南这两年是越来越看不懂徐开慈和程航一,有些时候觉得两个人就不像情侣,谈到这个事情,徐开慈能比先前说二胡的事情还要生气。每次都这样,他觉得没劲。
转身扶着书柜打算走人了,“你俩没事就行,我要走了,不然一会宁宁要担心了。”
身后没有回应,他转过身来又重复了一遍:“徐开慈我要走了!”
他看不见,所以不知道现在徐开慈的表情有多落寞。
在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没有办法做到真正的感同身受、将心比心。只能通过观察对方的神情和语气来体会那一点点对方的喜悦或者悲伤。
而盛观南连观察都做不到,他能将心比心的时候,又比别人少太多太多。
从出事以后,徐开慈更喜欢和盛观南讲话,因为盛观南看不到徐开慈的样子,自然不会投射过来那种怜悯惋惜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