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尔碎碎念,“咱们都好幸福啊。”
“嗯。”杜漫回一句,将她面前的单词本翻几页,“快看吧,一会儿上课要考。”
站于食物链顶端的自诩高级物种的人类不过是茫茫宇宙中一只只蚂蚁,脆弱、渺小,命运最残忍的行为不是击倒我们,而是它根本不曾给站上擂台的资格。
再次见到景栖迟是一周后。
久无声息的他发来信息:来一下基地。
欢尔英语作文写到一半,当下扔了笔和母亲打个招呼就往楼下跑。这就叫度日如年吧,她知道单位给景爸办了追悼会,知道景栖迟奶奶因受不住压力身体抱恙所以他才一直不在家,知道景妈已经恢复工作虽然母亲说你林阿姨是在麻痹自己在硬抗,她都知道可一句都不敢问。问了只会徒增悲伤,她能做的就是每天看无数遍手机暗暗决定若自己被需要一定第一时间出现。
她终于见到他。雪松树前颓然的身影,像黑暗中的幽灵轻而易举融于这夜色。欢尔未调整呼吸便急急跑上前,她听到一句自言自语,“如果树会说话就好了。”
如果树会说话,我不要道歉也不会质问,我只想知道那个战士在生命最后一刻是什么样子。
这样简单的事,成了谜。
“栖迟。”欢尔叫一句,几乎落泪。
景栖迟抬眸,未发一言慢慢坐到地上。
他看树影,看夜幕,看医院大楼或明或暗的窗。欢尔只顾看他,追着他的视线试图读懂这些最普通的事物于他的意义。
“我给你讲个笑话。”景栖迟忽然开口,未等听者表达意愿继续,“我无意中看了我妈的手机,那天晚上其实不该我爸值班,可你知道他为什么换岗吗?”
欢尔不知他何意,摇头。
“要不要猜猜?”景栖迟明明是笑着问的,可那笑眼在流泪。
他抹抹眼睛,“他啊是为了我。因为第二天下午约了地方体校的教练见面,人家说想多了解一点我的情况,看看有没有可能转过去继续踢球。”
景栖迟哭得很克制,他只是一下一下抹眼泪,几乎没有声音。
所以景爸才与同事换了班,所以他才被那场森林大火永远吞噬。
一切巧合的不像话。
欢尔轻轻拍他后背,“那是意外啊,那不怪你。”
“他知道我不甘心知道我还想踢球,他一直在替我打听替我争取……欢尔我明白我不该这么想,可其实真的不该是他,走的人不应该……本不应该是我爸……”
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只剩抽泣。
景家的破碎也许,也许成全了另一个家庭的完满,欢尔不知该用何种心态去看待这个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