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墨的手指越攥越紧,紧到了手都开始微微颤抖,终于尾指上寸来长的指甲吃不住力,&ldo;咯&rdo;一声折断在手内。只是这一点声音,却好像雷声轰鸣在她的耳内,震的香墨一时胸口发疼,但并不是万箭攒心的痛楚,只隐隐的,绵绵的疼着。
陡地,内寝之外一声轻轻的咳嗽胜响,香墨吓了一跳,忙收回手,往外看去。
床帐是轻薄的绣金的山水纱帘,昏昏的灯照着,帘外事物俱是模糊的。可香墨知道,那声咳嗽是有消息传入,而又不想惊动封荣的暗号。
想了想,还是掀了帘子下了床,随手披上一件外衫,也不穿鞋,香墨赤脚踩着青砖地走到外梢间,不出所料的就看见了德保。
她问:&ldo;什么事?&rdo;
德保并没答话,只往又往外间做了一个手指。
香墨一皱眉,但还是奈着性子随德保到了西次间,可等了半晌,仍只见德保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香墨索性也不问了,东次间的百枝芍药地毯上,坐着三尊白云铜的炉子,她径自走到炉边,掀起为了防止火花迸溅而扣上的镂空铜盖,拿起一旁的红铜火钳子调起了炭火。
半晌,德保才轻轻咳嗽了一声,道:&ldo;夫人,刚刚太后的宫里的人来过了,想知道万岁爷什么时候回宫。&rdo;
香墨有些漫不经心的问:&ldo;谁来了?李嬷嬷?&rdo;
&ldo;李嬷嬷年纪大了,走不得夜路,是遣了青青来问的。&rdo;
香墨并不上心,只随口道:&ldo;她啊……&rdo;
因香墨随手披上的白绸外衫袖口稍长,此时调弄炭火便不大利索,德保见了,忙上前帮香墨卷了袖子。
待卷好了,才又似闲闲的道:&ldo;说来赶巧了,正碰见了不知为什么大半夜要找您的蓝青公子。&rdo;
香墨面上并未露出半分,只手中无力,火钳子掉在了白云铜的炉子上,哐当的一声。细小的火星子迸溅,耀出几点金光来,渗在地乌砖的地上,凝聚成一朵小小的灿金色的云,旋即又消散无痕。
还不待香墨说什么,德保已经一脸了然之色的开口:&ldo;夫人果然是早就知道的。&rdo;
香墨身子一震,冲口道:&ldo;我知道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rdo;
德保仿若未闻,只垂首恭声道:&ldo;夫人当年是卖身进了陈王府的,所以没见过因疯疾被送出宫,在王府静养的端敬太妃。&rdo;
端敬太妃指的是宪帝的生母,据闻她只是一个宫婢,偶然被英帝看中,宠幸之后便丢在了脑后。只是她极幸运的在这仅有一次的宠幸中有了身孕,就是后来的宪帝。而不幸的是她在以后的宫廷生活中神智失常,渐渐疯癫,虽以后被还是陈王的宪帝接回府内疗养,但仍不见起色,终于疯癫至死。而因为这种不慎体面的病症,只能追封自己的母亲为宣仁温惠端敬皇太妃。
&ldo;蓝公子那模样,除了一双眼睛的颜色,真是和端敬太妃的品格一摸一样。&rdo;德保说着,抬眼定定望住香墨:&ldo;青青跟奴才一样,都是生在王府长在王府。&rdo;
一番话下来,香墨的手已不自禁的拢住了衣领,夜半冬寒好似穿过了炭火的暖意无声地弥漫过来,浸透了每一根骨,寸寸阴寒。
然而香墨还是轻轻一笑,那笑容却犹如万年冰封的湖泊,满目寒气。
&ldo;你跟我说这些个是什么意思?我还以为你一准会巴巴的跑到李太后那里去呢!&rdo;
德保微一诧异,须臾垂下脸,轻轻道:&ldo;太后娘娘那里自有人去,轮不到奴才的殷勤。而且……先帝爷临终的时候,最抱憾的就是子嗣单薄,也一直难过于燕太妃没能生个一儿半女……&rdo;
&ldo;够了!!!&rdo;
香墨喝住他的话,眼中,有一闪而逝的痛意。呼吸中都是苦涩的味道,哽住了喉咙,已然嘶哑。她的神色已变得极为可怕,牙是咬紧的,眉端扭曲着,长发散乱地贴住脸颊随着她剧烈的呼吸起伏,厉鬼似的。
燕脂的痛,无法孕育生命的遗憾,她比任何人,任何人都要感同身受。那个男人,那个无法保护燕脂,以致让燕脂必须选择舍弃的男人,又如何会懂,又怎么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