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敛问:“那位董堂主与你说了什么?”
“他说我昨晚做得很好,但那个偷偷潜入后山的黑衣人还未抓到,想找我帮忙引他出来。”
“你怎么说的?”
“我……我当然只能说好啊。”安知灵双手绞成麻花,也不知是在安慰谁,“不过他说霍家会保证我的安全,而且我也不用做什么。”
“你知道昨晚那人是谁吗?”谢敛目光沉沉地问她。
安知灵摇摇头:“但是还有你嘛。”她瞧着他露出一个笑,“昨天晚上我看见你和他交手了。所以就觉得,也没关系,反正你很厉害。”
董寄孤的法子仔细商讨起来其实并不复杂,就是一个“瓮中捉鳖”。
若那日潜入后山的当真就是吴灿华,他如今必定还潜藏在霍家堡的某个角落里。后头几天,霍家加强警戒,几人一组,日夜轮值,全天无歇。将他逼得焦躁起来之后,在堡里放出风声:后山有一条通向外头的小路,地方偏僻,只有平日里巡山的守墓人才知道。而后山仗着北面的天然屏障,夜里并无守卫。吴灿华若是得了消息,必定会从安知灵下手,到时安知灵只要将他引到山上指定的位置,到时潜伏在山上的其他人就能将他一举擒获。
这法子虽不够精细,但安知灵回头自己一个人琢磨了一阵,也觉得确实勉强能算个好办法。出现意外的可能性低,即使被怀疑是个陷阱,被逼到绝路也多半只能尽力一试。这计划里要说真有什么变故——那也只能是自己了。
她叹了口气,这几日一入夜,就有点心惊胆战的,但依然得提起她的小破灯笼,兢兢业业地上山巡逻,好给人提供挟持自己的机会。但转念一想,再往上走,那群潜伏在山上的兄弟,得在树上蹲守半晚上,这么一想,心下倒还感觉安慰了一些。
山间传来寒鸦嚎鸣声,一声接着一声,凄凄切切,每一声都叫安知灵的心往上提一寸。直到她站到了山顶上,基本就确认这是又安度过了一天。也说不上是松了口气还是隐隐的失落。就跟脖子上悬着一把刀,你知道这刀迟早有一天得掉下来,但又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时候,心气上来的时候,常豁出去地想,这日子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不如早点来个一刀痛痛快快的;但多半还是怂,反正得过了一日就是侥幸。
“收工啦!”也不知对着谁说,她颇为欢快地小声轻喊了一句,脚步轻快地转身要往山下走。
这时,忽然听见一声尖锐的长哨响彻夜空。她步子蓦地一停,睁大了眼睛望着山下骤然间亮起的灯光,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听见身后的丛林里齐刷刷地飞快掠过几十个黑影,眨眼间就朝着山下亮起的灯光处聚拢而去。
安知灵心头猛地一跳,隐隐冒出一个念头,又觉得荒谬,还不等这个念头清晰地浮现出来,就听见最后那个从树上落下的身影,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留下了一句:“回自己的屋子锁好门。”
第8章八
那把刀终究是落了下来,可是却到底没落在安知灵的头上,而是扎进了霍家堡最深处的心脏。
白虎堂屋门大开着,霍英背对着身后层层叠叠的堡中弟子,全身戒备地站在堂下。大堂正首的位置,站着一个一身黑衣,黑巾蒙面的男人,只露出一双鹰隼似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堂下的人。
他手上挟持了一个年轻人,正是霍思远。
谢敛赶到时,正看见霍福站在人群的最外面,踮着脚也瞧不清里头的形式,正急得擦汗。谢敛上前拉住他问道:“里面如何了?”
霍福转头见了是他,也未隐瞒:“内院调派了大量的人手去了外院和后山,谁能想到竟当真有不要命的,近不了白虎堂,就潜入内院挟持了少堡主。”
听说霍思远被挟持,谢敛眉头一皱。正听见里头霍英勉力镇定的声音:“你究竟是何人?”
那人桀桀笑了两声,声音嘶哑难听。紧接着就见他伸手取下了脸上包着的面巾,大堂明晃晃的烛火中,只见他层层黑布下,露出一张满是伤痕的狰狞面孔。虽然已有心理准备,但大堂外依然有人发出了低呼。霍英的眼角一跳,几乎是尽了全力,才维持住了镇定的声音:“……是你!”
黑衣人似乎十分满意在场众人的反应,阴沉地笑道:“不错,霍堡主恐怕做梦也没想到,你我还有再见之日吧。”
霍英脸色铁青:“二十年前,叫你侥幸活了下来,如今你还要来我霍家上赶着找死吗?”
“找死?那也得你看有没有这个本事?”
霍思远被他掐着脖子站在堂中,难得竟是没有半分惊慌失措的样子,听他这样说时,还低笑一声:“吴护法靠挟持了我来要挟霍家,也不像有千军万马中取人性命的本事。”
“闭嘴!”吴灿华似被他踩到了痛脚,手上又用力了几分,几乎要立刻掐断了他的喉咙。外头的霍芷见了,不由发出一声惊呼:“住手!你到底想干什么?”
“干什么?这就要问你们霍堡主了。”
霍英沉声道:“你想用思远逼我自尽?”
吴灿华仿佛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待笑声歇了才恶狠狠道:“你若当真有这种魄力我倒还能高看你三分,可你会吗?”
霍英没有立即答话,吴灿华已不耐烦道:“你若想要这小子活命,就叫你后头的这些人都退到外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