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似是忍受着极大地痛苦,一字一顿地诅咒了声,却是扶桑话。
明严在左钧直手上划道:译
铁钩银划,笔笔带戾。左钧直腹诽道,到底是太子,写个字都带着颐指气使的风范。
只是他为何如此笃信她会扶桑话?难不成太子竟识得自己?自己难道已经名噪京城了?不可能……左钧直百思不得其解,气鼓鼓提指写道:
王八蛋
写完自己窃笑了一下,果然感觉到颈后呼吸一滞。
她可以用八种番语、十二大方言骂人‐‐这个看起来牛逼闪闪的本事她至今只在柳三生的强烈要求下&ldo;表演&rdo;过一次,观众只有柳三生、刘徽和刘歆三个人。
柳三生笑得打跌,刘歆捂着肚子直哼哼,刘徽摇着扇子挡着脸,伸手揉腮。
柳三生指着她:&ldo;你你你,哈哈,会这么多有什么用?哈哈,刘爷一句话就噎死你,哈哈……&rdo;
她有些儿脸红。不止柳三生一人说她这是屠龙之术,可她就是乐此不疲。父亲的中原官话、母亲的藏语和高昌语她自幼便会,云游时又学了暹罗、交趾、扶桑等四夷语言。至于为何要学?她略略羞于启齿。她能说学扶桑话,是因为对扶桑的古事记和妖鬼录近乎迷恋?她能说她学暹罗、交趾语,是因为对北荒南渐的上座部佛教兴趣满满?
儒家,子不语怪力乱神;佛教,世以大乘为尊。
她置身于尊儒礼佛之世,受仁义之教、一苇慈航,却早已离经叛道,儒不儒,佛不佛了。
男人在折磨那女人。
森森凉意如百足之虫,一脚脚、一节节爬上左钧直的脊背。
女人听来是个扶桑国的忍者。可惜了那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忍者荣誉,被男人践踏成泥。
然而左钧直害怕,却不是因为那男人狠辣的手段,而是她渐渐意识到,那被强灌入耳的声音,已经开始让她卷入一场朝中重臣党争夺权、勾结外国的巨大阴谋之中。
女人的咒骂和□持续了约莫一刻方渐渐低沉至不闻,这一刻于左钧直如黑夜一般漫长。
死一般的岑寂之后,男人忽道:&ldo;听了这么久,还不出来受死?&rdo;
左钧直怀着最后一丝侥幸祈祷这房中还有其他偷听的人,男人的脚步却已经向立柜迈了过来。她只觉得身后一道大力袭来,整个人向外扑了出去。一抬眼,面前正对着男人的一双黑靴,旁边一把腰刀刃尖点地。
没想到明严如此不男人地把她丢了出来,左钧直吓得魂不守舍,话都说不利索:&ldo;大爷,都……都是误会!&rdo;眼前白光一闪,左钧直心中大叫:我命休矣!绝望地闭了眼。
杀人不过头点地。左钧直的头并没点上地。
伴着几声窸窣细响和绳索捆缚的声音,左钧直小心翼翼地睁开一只眼睛,面前那双男人的脚竟然悬空而起了!在空中胡乱蹬踏,一脚将她踢得滚翻在一边。
&ldo;半面妆是你什么人!&rdo;
那男人仅着里衣,狼狈不堪地被缚住双腕悬挂在堂中,面容狰狞,气势汹汹。缚着他的不是普通绳索,而是一根细得几不可见的细丝,绕过房梁,另一端似是牵在明严手中。男人愈是挣扎,那细丝勒得越紧,鲜血沿着他的手臂蜿蜒流了下来。
左钧直这才看清了一身黑衣的明严。古人曾评男子风姿特出者&ldo;为人也,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其醉也,傀俄若玉山之将崩。&rdo;左钧直以为谬赞。然而明严覆了张人皮面具,左手指挽一丝,淡漠寂然地站在那里,她却觉得只能用&ldo;卓卓孤岩,肃肃松风&rdo;来形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