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鸾歌应了声“诺”,就先出了院,往膳房去。院子里的几个宦官也机灵,见状已有人去沏了茶来备下。
夜色之下,万籁俱寂,天子所住的院子里只余火烛芯儿偶尔发出的哔啵声响。楚稷坐在桌前,沉思不语,张俊抬眸打量了好几眼,也不敢贸然搅扰。
皇上想事的时候,总是不喜有人搅扰的。
于是,楚稷这一想便想了半晌。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将他困在了其中,让他忍不住地想了一遍又一遍。
――方才宴席散时,他隐约听见苏州知府问宫人了一句:“松鼠桂鱼呢?可是厨子病了?”
或许因为前几日的梦境,楚稷听到这四个字忍不住地扭头扫了一眼。
他知道,松鼠桂鱼乃是本地名菜,既要安排宴席,当地官员十之八九会备下,还会找名厨来做。
而苏州又不是河南,会做好这道鱼的厨子在当地就有不少,便是有意寻访名厨也算不得铺张,他亦不会为此动怒,这鱼做也做得。
可这一回头,却听那被问话的宫人回道:“大姑姑说已有一道龙须桂鱼了,便不必再上那松鼠桂鱼。”
“哦……”苏州知府面露了然之色,似是还觉得大姑姑思虑更周全,觉得不上也无甚不妥。可楚稷听在耳中,心里却一滞。
或是因为先前心中已存疑影,他便对这事留了意,一遍又一遍地再度揣摩起来:当真只是巧合吗?
虽是“无巧不成书”,可她若平白对一道鱼留意,也着实没有道理。
她是不是也真的感觉到了什么,和他一样做了梦,亦或见到些幻境?
那些梦与幻境,或许也和他的一样模糊而断断续续。所以她虽知有此事,却不知事在河南,不在苏州?
楚稷忖度着,不知不觉便比先前见到那小女孩时更确信了这等猜测,继而不知不觉笑了出来。
倘若真是那样,他能体谅她不敢说,因为怕被旁人看做妖异,可他并不会视她为妖异。
他会觉得他们……嗯,更般配了一些,天造地设。
张俊犹自垂首立在旁边,余光忽而睃见皇上笑了,猜想他所忧虑之事该是有了结果,终于上前了两步:“皇上,时辰已很晚了。”
楚稷回神舒气:“安置吧。”
张俊又道:“那位唐氏……”
楚稷:“哪个唐氏?”
“巡抚大人留下的那位唐氏。”张俊躬身,“皇上可要传召?”
楚稷这才想起来,身边还添了个人。
“让她先睡吧。”他顿了顿,“明日一早传旨封昭仪位,按例拨宫人下去,吩咐他们好生侍奉。”
张俊一听就知,这是不打算见了。
不是今日不打算见,而是这些日子大抵都不想见,所以才怕宫人怠慢,要吩咐好生侍奉。
跟着又听皇帝问:“阿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