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呢,赵平生一点也不想和陈飞发火,可这人就跟长在他神经中枢上似的,有点风吹草动头疼脑热他都得跟着闹心。他就是学心理学的,可翻遍了专业书籍,也找不出个专业术语来准确的形容自己的心态。只道那人开心了,他就开心,那人烦恼忧愁了,他也跟着失落。明明下定决心不去捅破窗户纸,可还是忍不住幻想有一天能用同事、哥们、朋友以外的身份和对方相处。
“哎呦老赵,我真得说,你比我妈还絮叨。”
去码头的路上,陈飞听赵平生念叨自己喝大酒的事儿听得一脑门子的官司。不就跟罗卫东出去喝了顿酒么,至于逮着他就念叨?
赵平生正欲反驳,就听曹翰群跟后座上默默幽幽的调侃道:“陈飞,这你可就会错意了,平生从来没拿你当过儿子啊,我看他是拿你当媳妇管了。”
“别说,我要是女的还真保不齐嫁老赵。”陈飞这神经粗的简直能跑火车,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话对赵平生来说有多大的杀伤力,“要文凭有文凭,要能力有能力,业务没的说,知冷暖会疼人,做饭还好吃,哦对,最重要的是,父母双亡,嫁过去不用受公婆的气。”
坐曹翰群旁边的付立新一个没憋住,“噗嗤”笑出了声:“你可真逗,人家平生条件这么好,娶一你这样活阎王回家干嘛啊?当门神呐?”
陈飞一耸肩,挑眼看向目光始终直视前方看似专心开车、实则内心翻江倒海的赵平生:“老赵,表忠心的时候到了啊,跟这俩二百五说说,我到底有多好。”
赵平生这才错了下眼珠,迟疑着说:“反正我觉着吧,你要是女的,给照片贴床头指定能避孕。”
后座上那俩直接笑炸了,嘎嘎的,气得陈飞一拳凿赵平生肩上:“会不会说人话?”
赵平生本来想接“跟你待久了没几个会说人话的”,转念一想别那么耿直了,回头玩笑开大发了真招陈飞和自己急眼。他正琢磨着怎么往回替对方找补,就听车里响起了手机铃声。
“谁电话响?”曹翰群拿出来一看,不是自己的。
“我的,”陈飞接起手机,“诶,我陈飞……呦,嫂子啊……嗯,你说……哦……这样啊……那什么时候……啊?现在?……呃,我现在?没事儿不忙,育才是吧,我这就过去……嗯,行,你放心,回头我给孩子送家去……嗨!别客气,这不都应该的……我先挂了,诶,嫂子回见。”
挂上电话,陈飞一偏头:“老赵,你先往育才中学那拐一趟,我去办点事。”
“什么事啊?”曹翰群问。
陈飞眉头微皱:“老曾的闺女,在学校也不惹什么事了,老师说让请家长,嫂子马上要出庭,去不了,拜托我过去给看一眼。”
曹翰群和付立新对视一眼,都不说话了。赵平生来局里十五年了,并不认识姓曾的,看车里陷入沉默,问:“这老曾是谁啊?”
“陈飞的师兄。”付立新替他解惑,“你进局里之前刚殉职没多久,媳妇是法院的,忙,经常顾不上管孩子,之前我们都轮着去给开家长会。”
“哦,没听你提过。”赵平生看了眼陈飞。
陈飞压根没心思搭理赵平生。就他所知,曾小青这丫头极为早熟,成绩也好,打上小学就是班长,初高中都是保送生,这么乖巧的姑娘怎么可能在学校惹是生非呢?
遇事就得分析,嗨,职业病。
芋沿
十分钟的功夫,车就开到了育才中学门口。陈飞的意思是他们先走,自己办完事再过去。赵平生琢磨了一下,让曹翰群把车开走,他和陈飞一起去见老师。眼下不知道什么情况,万一要真摊上个大事儿,多个人好拿主意。
进了教学楼,陈飞拦着个老师模样的人打听教导处的位置,被告知在三楼。敲门进屋,陈飞看曾小青和一个痞里痞气的男孩都跟屋里站着,旁边桌子后面坐着一四十多岁的女老师。出来走访,他们一般都穿便装,也没出示工作证。老师见家长,上来就跟人说自己是警察,没那个必要。
曾小青见着陈飞,眼圈一红,委屈的叫了声“陈叔叔”。
陈飞抬抬手,示意她先别哭,转头冲那女教导主任点了下头:“主任,我是小青妈妈的朋友,她妈忙,让我过来帮着处理一下问题,您看,这是……”
就看那主任眼皮一翻,倍显不屑:“呦,忙的都没功夫管孩子啦,那生她干嘛啊?”
——嘿我这暴脾气!
陈飞一听对方这口气当场要窜,什么毛病?有这么说话的么?也配为人师表?要不是怕惹孩子伤心,他必须得告诉这女的曾小青是烈士子女,高考还能加分呢!
还好赵平生抬手扒楞了他一下,让他硬生生憋住口气。
“孩子大了,不好管了。”主任继续阴阳怪气的,“你们看看,她一女孩子,能给男生脑袋上打一包出来,我教了二十多年书,从来没见过这么野的小姑娘!”
陈飞和赵平生同时转头,注意到男孩的额角亮晶晶的,看着像是钝器打击所致的皮下血肿。曾小青似是要为自己争辩,可未待她开口,主任又说话了:“看看吧,怎么处理,是你们带去医院检查检查啊,还是等她妈来了再说。”
“不是,主任,孩子打架,总得有个缘由吧?”陈飞是真憋不住了,干脆直接问曾小青:“小青,跟叔叔说,到底因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