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奕睁开眼睛,黑白分明的瞳孔中没有半分睡意,不理会永和帝的阴阳怪气,开门见山道,“我想要宋佩瑜做我的伴读。”
“可以,今后每隔三日的大朝会你要在场。”永和帝半点没有犹豫,仿佛早就知道重奕的来意。
重奕目光定定的望着永和帝。
永和帝窝进满是软垫的靠椅中,舒服的叹了口气,毫不躲闪的和重奕对视,坚定道,“只有听政的皇子才有资格选伴读。”
明白永和帝不可能改变主意,重奕不得不退让,“只上朝,不问政。”
永和帝见好就收,默认了重奕的说法,命令道,“陪我用了晚膳再走。”
永和帝的厨子都是重奕用腻了才换下来的,偶尔再吃一次,对重奕来说还挺不错,六菜一汤最后什么都没剩下。
父子两个容貌上没有半分相似,躺软塌上眯眼消食的慵懒和惬意却仿佛是一个模子上刻出来的,连收拾碗盘的小太监都忍不住多看几眼,站在远处的老内监更是笑意直冲眉梢。
永和帝招手让老内监过来,难得好心,主动问重奕,“上朝时可要人陪伴?你学堂上的那几个都不错。”
重奕想起要上朝就满是抗拒,顺便坑了导致他上朝的罪魁祸首,“我只有一个伴读,就他好了。”
永和帝如同之前无数次那样,只要重奕提出要求他就会答应。
完全不考虑八个年岁身份各不相同,代表不同势力的少年陪重奕读书,却只有身份不是最高,亲缘、情分也不是和重奕最近的宋佩瑜是有名分的伴读,会给自己带来什么麻烦。
对等待命令的老内监道,“去库房里挑些好东西去云阳伯府,狸奴和朱雀投缘,让他来给朱雀做伴读,陪朱雀上朝。”
第24章
重奕刚离开,满身酒气的肃王就从偏殿过来,眼中皆是喜意,“大哥!云阳伯的弟弟将东宫那几个人买了回去安置。在姐姐府上,我亲眼看到朱雀对云阳伯的弟弟另眼相看。”
永和帝朝着弟弟招手,眼中的笑意比重奕在时外放得多,将重奕以愿意上朝的条件换取宋佩瑜做他伴读的事情告诉肃王。
高兴过后,肃王才往更深了想,“云阳伯明明婉拒了宋佩瑜给朱雀做伴读的事,宋佩瑜却又自己找上朱雀,他们兄弟可是有什么龃龉。”
永和帝摆手,轻笑道,“云阳伯与我提起过此事,说他那弟弟还小又没定性,让他会错了意思。只是我没料到,他弟弟居然有本事让朱雀改变想法。”
“是朱雀动了心思想要保下那四个人,宋佩瑜刚好撞上去也不一定。”肃王随口猜测,没有太放在心上。
对他来说,只要重奕愿意改变想法就是天大的喜事。究竟是为了那四个奴才,还是为了宋佩瑜并不重要。
肃王在长公主府喝了不少酒,醉意上头又是在永和帝的宫殿,仿佛卸下了身上的枷锁般,说话音调都比平日里高昂,“朱雀哪里都好,就是平白多了些天真固执,他是哥哥唯一的孩子,除非我的麒麟能死而复生,否则他将来不继位就只有死路可走。”
想起当年战死的长子,肃王不知不觉泪流满面,将满心的哀痛转成对重奕的疼惜,面容蓦的扭曲起来,“都怪穆氏那贱妇,纵容她父兄做出那般大逆不道之事,不但不知悔改还变本加厉,简直枉为人母!”
桌上的茶壶被肃王扫到地上,变成满地碎片。
永和帝握紧弟弟的手,眉眼间亦见哀痛,“风和还有半个月就会回来,若是当年麒麟……也和穆氏脱不开关系,我必要将穆氏满门碎尸万段。”
肃王面容反而平静下来,苦笑道,“不会和穆氏相关,否则也不会半点痕迹都没留下,大哥别为了没发生的事乱了多年隐忍。”
当年穆氏女生产闹出那么大的乱子,他们兄弟都有所猜测,却碍于形式紧张,心知肚明的放走被秘密运入将军府的那个孩子。
穆氏若不是心虚,又怎么会允许他哥将穆氏才四岁的嫡长子穆清带在身边。
等到朱雀五岁,他们不想将穆清放回穆氏,就只能将朱雀从姐姐身边接回来,送回将军府的生母身边。
那个时候,他们所想的不过是让穆清和朱雀好生培养感情,等到他们长大,将军府和穆氏的关系自然会真正的亲密起来。
只是他们姐弟都没想到,穆氏女竟然对朱雀没有半分慈爱之心。
肃王叫人拿了成坛的烈酒来,独自喝的畅快。
另一边永和帝却始终保持清醒,他也在想后宫的穆贵妃和重奕,逼着自己回想那段不愿再想起的记忆,那是他人生中为数不多的接连做出愚蠢决定的经历。
永和帝经不住穆贵妃哀求将重奕接回将军府的时候,固然是从将军府和穆氏的未来做考虑,其中又怎么可能没有怜惜穆贵妃思子心切的意思在。
即便重奕刚回将军府的时候,永和帝去穆贵妃处看重奕,重奕恹恹的告诉永和帝,穆贵妃因为他不听话就不给他饭吃,让永和帝震怒,却也愿意相信穆贵妃的理由‘是因为重奕不和她亲近,伤心焦急之下才失了分寸。’
从那之后,永和帝无论多忙,就是没时间去后院,也要每天派人去将重奕带到前院问他是否有挨饿受冻。
穆贵妃却像是想通了般,再也没有做出让人寒心的举动,但凡有好东西都要拿去给重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