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样的人不可能就此放弃,他本该运筹帷幄,挥斥方遒。
沈芳宁清楚知道从高处跌落的滋味了,最开始时是一种让人绝望的境界里。每一个人都面目可憎,他们曾经或谄媚、或友善,可同情在那时候就变得廉价起来。
他们不吝啬他们的同情,冷硬地挤出一滴泪予人,也附带着幸灾乐祸与尖酸刻薄。
她曾经混沌地过日子,如同行尸走肉般,是后来她才振作起来,一点一点地将那颗脆弱的心筑起铜墙铁壁,别人冷漠如斯她也冷硬如刀。
不由得攥紧了他的手掌。
“我母亲给我留下了一些铺子,外祖母也给了我一些。每个月大约有两千两的进项。”
冷不防的,傅正则的耳边传来她清脆悦耳的声线。
她说得很直白也不拖泥带水。
傅正则偏头,疑惑地看着她。
只听见沈芳宁放开了交扣的手,略有微风从十指的缝隙中拂过。她更为亲昵地挽上傅正则的胳膊——
看似瘦削,却很有力气。
傅正则身躯一僵,他看着柔若无骨的一双手攀上了他的手臂。沈芳宁踮起脚尖,鼻息见得热气喷在他的脖子上,激起浅浅的绒毛颤抖着。
她说:“不怕咱们过不好,大不了——”
“我养你。”
大胆而赤诚的话语如春潮湍急地击打着傅正则的心。
她的话还萦绕在耳畔,仿佛一直那么缱绻绵长,永无止歇。
娟娟的日光下,他说:“嗯,好。”
“——就等夫人来养我了。”
他眼尾眉梢俱荡起笑意。
回到荣徽院,沈芳宁对琥珀说道:“下午晚些要去母亲那里,你记得准备起给莞姐儿的见面礼。”
琥珀嗯了声。
沈芳宁褪去首饰,绕过屏风,走进内室。两盏角灯放在案几上,他正靠在床头,手里拿着一本书在翻阅。
她隐秘地朝博古架看了一眼,发现书本还是密密实实地码齐放在那儿时,略松了一口气。
傅正则见沈芳宁来了,便将书放在一旁。他捉过沈芳宁的手,说:“等会儿我叫你起来。”
他很从容地看着她,腿也放下了榻,给她让出一个钻进被窝的余地。
沈芳宁脱了绫袜,如今是快五月中旬,天气慢慢的热起来。今天这天气,锦褥盖着,好像有些厚了。
下午该叫拾穗她们换一床薄被。
沈芳宁垂下眸光,看着赤色鱼戏莲叶的锦褥,默默地想着。
她钻了进去,里面热乎乎的。
说来很奇怪,她如此之快地适应了嫁人的生活,连旁边有个多出来的人的不习惯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