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出声叫住唐淑月的修士戴着一张紫金面具,半张脸隐没在了面具之下。一身紫色道袍甚是修身,勾勒出女性姣好的曲线。紫金面具下露出一双清明的眼睛,和光洁的下颌。
程溪时虽然不能看见她的全貌,却无端觉得,若是来人摘下面具,定然是位风华无双的大美人。
“怎么还站在这里,该进去了。”美人轻声细语地说道,“不跟紧一点,待会儿迷路了该如何是好?”
“我知道了。”唐淑月低下头。
程溪时咽了一口唾沫:“淑月,这位仙子是谁?我竟来从未见过。”
“能不能把你的口水收起来?”唐淑月深吸一口气,挫败感从她头发梢一直贯通到指间。
正在谷口和衡山派弟子交谈的林宴和,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往这边看过来。
“这位是玉华真人,我的师叔,琴鼓山之主。”唐淑月并不很清楚对方的身份,也只能这么简单地为程溪时介绍。
“原来您就是玉华真人啊,”程溪时眼睛一瞬间亮了,上前一步握住玉华真人的柔荑,大力地上下摇晃起来,“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少说点客套话。”唐淑月微微后仰,极力想表现出“我不认识这个人”。
“不不不,这可不是什么客套话。”程溪时绅士地放下了玉华真人的手,“我在洞庭山确实久仰玉华真人美名,传闻中说是修仙界第一美人也不为过。”
“但今日方得见真人,才知道闻名不如见面,见面更胜闻名!”
你认真的?唐淑月想。但她并没有问出口。
程溪时这话说得慷慨激昂,怎么看都似发自肺腑。玉华真人被她说得似是有些害羞,微微笑了起来。
“小友这话过奖。”
“哪里哪里。”程溪时待要再夸,却见那玉华真人伸手握住了唐淑月的胳膊,轻巧地把她拉到了自己身旁。
“若是没有其他事,我就带着淑月先走了。”玉华真人向程溪时点一点头,便携着唐淑月去往荆山派的队伍。待会儿他们将一齐进入柴桑谷,寻求净化执念和心魔的机缘。
去列队之前,唐淑月不着痕迹地抽出了自己的手。
柴桑谷中最多的植物是桑树,最多的动物是白蛇。恰是春天,树梢上抽出新叶,在微风中张扬摇摆。从冬眠中醒来的众多白蛇攀附在树枝上,长长的躯体蜷曲起来,冰冷的竖瞳紧紧地盯着树下一群入侵它们领地的不速之客。
被压制了实力的玉华真人在前开道,她唯一的徒弟秦星雨跟在身侧。而林宴和作为元婴以下第一,自然落在队伍的尾巴上负责断后。
“刚才你和程溪时在聊什么?”林宴和忽然问。
正在发呆的唐淑月回过神来:“能说什么,不过就她门派那点事。”
虽然在任务中走神是大忌,但柴桑秘境并非十分危险的历练,林宴和又在自己身边,唐淑月难免懈怠了一些。
“不过问我这个做什么?我还没问你呢。”唐淑月想起了什么,“刚才秦星雨来找你的时候,你俩又说了什么?”
尽管在和程溪时说话的时候两人并不在一处,唐淑月余光也会留意着林宴和的举动。这是她无意识的习惯,已经维持有些年头了。
相比见面便要与荆山派斗个你死我活的岐山派,同是四派之一的衡山派和荆山派的关系还能维持着表面上的友好。虽不及洞庭山一派的私交,但见面总要打个招呼。林宴和作为“曾经的”荆山首徒,这一点人情世故还是要代为履行的。
于是在他和衡山派领队寒暄了一两句之后,瞅准机会知道他不会过分显出疏远的秦星雨走了过来。
“师兄。”她盈盈下拜。
“秦师妹。”林宴和回了一礼。
“你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个师妹出来?”衡山派巫九开玩笑道,“唐淑月可一向小气得很,怎么能容许别人当了你们宗主的关门弟子?”
“这位是我师叔新收的弟子,严格来说并非同门师妹。”林宴和语气淡淡,“而且淑月绝非那等心胸狭隘之人,巫兄慎言。”
“并非心胸狭隘之人,却是个一等一的醋坛子。”衡山派小弟子插话道,随即他们都哈哈大笑起来。
唐淑月爱吃醋的名头并非毫无缘由。她十五岁那一年第一次参加青云大比,不过堪堪第四十九名。同年有位无门无派的年轻剑修,凭借自己的努力和实力硬生生闯到了青云四十六。
四派宗主看过不少年轻人的争斗,自然也看出这青年剑修的毅力和资质。几位宗主交谈了几句,都流露出对这个年轻剑修的欣赏之意,眼见便要要因为抢弟子吵起来。
“师父若是这么喜欢他,不妨把他收到门下算了。”原本开开心心回来报喜的唐淑月跪坐在清微身后,语气中含着些嘲意,“反正别人家的孩子才是好的。自家孩子第六都不能夸一句,倒是对别家孩子的四十六赞赏有加。”
虽然她已经竭力克制住了自己的醋意,但在场的都是些上了年纪的人精,谁听不出来那话里的酸气。
“看来清微家的醋坛子翻了。”岐山派宗主道远真人戏谑道。几位前辈都露出了善意的微笑。
然而那位年轻剑修志不在四派,婉拒了几位宗主递出的橄榄枝,继续孤身闯荡修行去也。而唐淑月却多了一个醋坛子的绰号,在四派之中广为流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