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淑月其实不大习惯让别人在这种事情上帮忙,尤其是林宴和。因为他包扎的时候总是格外轻手轻脚,不疼,就是痒得让人忍不住发笑。
但这次交手中宗静砍到了唐淑月去年的旧伤,整条右臂被肩膀上流下的血染成红色。她又不是什么左撇子,单手上药难免有些笨手笨脚没有轻重。林宴和直接剪了唐淑月右边的衣袖,以免带到露出的血肉,脸上没什么表情。
陈掌柜原本送上来放在桌上的一盆清水,如今已被鲜血染红。盆沿挂着一块半白半红的毛巾,湿哒哒地往下滴着水。
“苏师姐呢?”唐淑月没话找话,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她今天上午没有比赛,应该在竞技台那边等中午的抽签结果。”林宴和倒了一点药膏摊在手上,“忍着点。”
药膏洁白如玉,和少女光洁的肌肤甚是相称,只可惜被一块丑陋的刀疤破坏了心情。深可见骨的伤口被药膏填补,很快又平复如初。
“嘶——”尽管唐淑月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还是痛得整张脸都苦巴巴地皱了起来,下意识便要把自己胳膊从林宴和手中抽回来,却被林宴和毫不留情地握紧了。
“别乱动,”和他坚决的肢体语言相比,林宴和的声音倒是妥协了不止一星半点,“很快就好了。”
“我知道不能乱动……”唐淑月疼得全身都在发抖,声音也软了下去,“这不是没忍住吗?”
等清微结束了上午的事务过来看自己两个徒弟的时候,唐淑月身上的伤差不多都处理完毕。她换了一身干净整齐的蓝色道袍坐在榻上,右手横过炕桌,看着林宴和给她右手上的划伤上药。
也就只有这个时候唐淑月看起来格外乖巧,左手抱着两条腿,下巴搁在膝盖上,安安静静地看着林宴和的脸。
如果忽略她踩在榻上的两只脚丫,乍看上去是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样子了。
林宴和虽然平时看起来不甚靠谱,但自己也是个从小摔打到大的剑修,做这种事自然也是轻车熟路。他清洗完伤口的血污,又点了一块祛疤生肌膏在唐淑月的手上摊开涂好,用轻薄柔软的布条细细地扎起来。既不会让伤口见风,也不会影响到唐淑月后来的握剑。
他包扎得很是小心,像是工匠给瓷器上釉,是在对待一件艺术品了。
站在门口的清微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忽然很轻地叹了口气。
“师父?”唐淑月抬起头来,一下子有些惊喜,“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吗?”清微揣着两只手进门,“倒是你们两个小兔崽子,比完赛就走了,也不说来见见师父我,倒要师父上门来找你们。”
“淑月受的伤比较重,需要人照顾。”林宴和包完最后一个口子,“不过师父也知道她结界的密码?”
“她从小到大就没改过吧,七二三四九九,‘而今多情月明’。”清微在桌旁坐下。原本睡在椅子上的小狐狸敏捷地跳开,爬到了榻上。
“我跟师父说过吗?”唐淑月有些困惑。
“怎么没说过,不然宴和知道,就我不知道?”
“不,我只是告诉过你们结界密码,可没说过后面的含义吧。”唐淑月看向林宴和,“我和你说过吗?”
“没有。”林宴和装模作样动了动手指,“好啊,原来你还有事瞒着我?”
“也不是刻意瞒着,只是觉得不是什么好事,所以不会主动提……”
唐淑月待要解释,清微却四两拨千斤地换了话题:“我昨夜收到传音符,听说某人和岐山派那老儿弟子打了一架?”
睡在一旁的小狐狸抖了抖耳朵。
“师父还说呢,”唐淑月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不知道师父今天是在哪里绊住了脚,怎么到现在才飞来。要是早来一刻,黎师兄也不必四百进二百就被淘汰出去。”
修为到了清微那个程度,百万里的距离也不过弹指一瞬便可跨越,不必像苏染三人那般连夜赶路。唐淑月原以为师父必然能在大比正式开始之前出现,谁知比赛开始场子一热,上面坐着代表荆山派的竟是那位玉华真人。
“这不是护山大阵出了点问题,所以来得迟了。”清微神色难得郑重了起来,“我修了半日才勉强补好。”
“护山大阵怎么会出问题?”林宴和皱起眉头,“难道是被人做了手脚?”
“可若是有人在荆山派对护山大阵动手脚,师父怎么会不知道?”唐淑月挠了挠下颌,“大概是护山大阵年久失修?”
“看起来像是这样,可是这么多年没出半点差错的大阵,忽然便裂开了一道六十里长的口子,怎么看也不像是自然破损。”清微瞪了唐淑月一眼。
“那师父找出那个破坏大阵的人了吗?”唐淑月吐了吐舌头。
“没有,正是因为如此,我才觉得有些蹊跷。”清微沉吟道,“从护山大阵外部撕裂出一个六十里的口子,我都未必能在结界主人未察觉的状况下做到这一点。”
“若是师父都做不到,那能做到这一点的肯定不是人。”唐淑月安慰他,“师父放心好了。”
“这有什么好放心的。”清微险些被她气笑。
“淑月说的未尝没有道理。”林宴和忽然开口,“师父因为修习的剑诀和战斗风格,一旦出手必然山崩地裂,因此很容易被别人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