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霍昭听着对方丝毫不掩饰的嫌弃之意,一时有些无语,但还是乖乖地去拿起塑料袋里的小白菜放进了盥洗盆里,一根一根掰开叶子准备对着水龙头冲。
谁知老杨这回直接放了锅铲,把他推开在一边,无奈般认输似的叹了口气:“乖外甥,你去沙发上坐着吧。”
“”
霍昭沉默了,神色淡淡的,语气平静:“这次哪里不对?”
老杨将小白菜放回塑料小盆里,边解释道:“这个小白菜很嫩,不用掰叶子,整颗放油锅里过一遍就能吃,炒太久就不好吃了。”
说得挺有模有样的,也不知道到时候做出来是什么口味。霍昭应了声没再帮忙,看着老杨忙上忙下,动作熟练地放油下菜,再顺手捞起旁边的小罐子毫不犹豫地放半勺盐。
像是这十年里做过了无数次,已经熟悉到不需要用嘴尝目测就能知道口味是否咸或者是淡。
小时候霍昭曾经想过无数和舅舅相逢的场景,有可能是他去机场接他,对方穿西装打领带,混成精英;有可能是穿着运动装成为了职业赛车手;有可能是穿着风衣戴着眼镜,然后挂个工作牌,在某个知名的中学或者大学里继续教书
唯独没有想过会是这幅样子——
对方随意穿着一件看起来十分便宜的、就像是夜市地摊上卖的打折衣,头发稍微有些长了似乎没来得及剪,和他进门时注意到了旁边鞋架上的运动鞋都蹭破了许多皮。
但意外看起来很和谐,也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他总是能把生活过得有滋有味。
缺失的时光已经没什么再去深究的必要,看着这样有生气的舅舅好像也很好。
他靠在厨房的门边,清了清嗓子试探性地问出了藏在心中数十年的疑惑:“舅舅,当年你为什么要离开江市啊?”
第32章往事“所以他在那场考试中作弊了是吗……
11年前,s省竞赛风气盛行,不仅各高校推崇学生参加各类竞赛,校外各种竞赛补习班补习机构比比皆是。那时在成绩优异的前提下只要有省级联赛一等奖,就可以争取到学校的保送资格,对自己分数不太肯定的学生都会想要去借此拼一把,进了就是赚,没得奖也亏不了多少。
长礼也不例外,那时长礼还有专门开设的竞赛班。
说起曾经的老杨,确实风光无限。
某届全国数学奥林匹克第十名,入选国家队保送清大计算机系,但那时老杨年轻气盛又回来参加高考,稳稳当当还拿了个s省理科状元,天之骄子,不外如是。
老杨毕业后自己开了个奥数培训机构,又被长礼请去当竞赛班的数学老师,在江市也算小有名气。
十一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足够人们去忘记一些事情,一些人。
老杨夹了一筷子被蛋糊住的土豆丝放到霍昭碗里,神色淡淡,“小孩子操那么多心干什么?”
霍昭就势尝了口,味道意外还不错,咸中带了点甜,赞叹道:“舅舅你这手艺和家里阿姨差不多了。”
“好啊你小子,把我和阿姨比是吧!”老杨笑骂。
霍昭低头轻笑了声,“我就是想问问,如果舅舅不说也没什么。”
老杨给自己倒了点汤,就着饭喝了,放了筷子道:“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那是我在长礼带的第一个竞赛班,也是唯一一个。”老杨一边回忆,一边收拾着桌子,弯腰低着头看不出表情,语气平静:“当时班上有个学生,成绩还可以,但不是a班的,在全年级一百来名左右吧。”
其实数学这门竞赛呢,得从小培养奥数思维,早先那孩子执意要参加的时候,老杨就劝过他不要参加数学,还好心建议他试试物理或者生物竞赛,但那孩子没听,性格好强又犟,甚至还跟他打赌自己能进省一。
说勤奋吧是勤奋,可按当时的老杨话来说,差了点天分。
不是没有见过那孩子最早来,最晚走的样子,毕竟是他着手带的第一个高校竞赛班,老杨有些不忍,于是告诉那名学生周末可以去他的竞赛班补课。
老杨的竞赛班开在江大外不远,大学城地带,江大是s省的重点大学,老杨请了些江大研究生来授课。但那位同学确实老杨亲自教的。
寸金寸土的地段,更有老杨这个活招牌,竞赛班收费并不低,那同学支支吾吾没答应,老杨猜到了对方家境估计不太好,想着干脆折了个中只报了原本一半的价格。
只是他没有想到对方家境并不是“不好”就能形容的,老杨没有想过,江市还存在那般贫困的家庭存在。
那名同学也姓杨,单字耀,也许这也是让老杨动了恻隐之心的另一个点吧。
到杨耀家里去是个意外。
那是一个周日的下午,杨耀没有按时来竞赛班补课,而长礼到竞赛班不过半小时车程,老杨打了电话问对方班主任,说是早就出门了,并不在学校,而杨耀没有手机,老杨怕出事,问了班主任他家庭的地址,自己开着车去找人了。
很难找的一个地址。
目的地是江市里的一个城中村,落魄到比之现在的江川有过之而无不及,甚至附近还有水田,进村是一条泥巴路,上面石子都没铺,坑坑洼洼,万幸的是那天没下雨。
车根本开不进去,老杨只能停在外头的田边,水泥做的电线杆歪歪扭扭,当时老杨还怀疑过会不会倒下来,上面缠着天线,有些已经断了就绕在上头直直垂下来,周遭没有防护网也没有栏杆来以防行人触碰到,看起来十分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