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发出一声呜咽,泪水汹涌而出,他将她用力拉进怀里,箍紧了,恨不得让两个人都变成碎片一般。
“你放开我你放开我……你杀她你不就是想让我死吗?我现在就去死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你把我的命拿走了,你把我的命拿走了”她哭喊道,她用力捶打着他,要用指甲抓碎他的脸。
“七七”静渊终于哭了出来,把她的头按在自己肩膀,“七七,我是畜生,你说得不错,我是个畜生我让你吃尽了苦,受尽了伤害。可是七七,我再怎么畜生,也不会杀自己的女儿我早就知道宝宝是我的女儿,我早就知道……从我见她的第一面起,我就知道,只是自己不愿意相信,我害怕相信七七……我不知道怎么报答你的情意我一确定她是我的女儿,我就能想到你为什么会离开我你是为了这个孩子、为了我才离开的……你知不知道这一路上山,我心里有多么煎熬我不知道该怎么补偿你们母女这七年的艰辛我不知道该怎么挽回你们……我怎么办?我做错了这么多,我一错再错,七七,我怎么办啊”
他嚎啕大哭,属于他林静渊的矜持与高贵、冷静与机智荡然无存,他跪倒在地上,双手依然死命地搂着她,生怕她从他身边再次逃离:“我怎么会杀我自己的孩子……我是故意的,我知道你不会跟我说真话,你做得绝,我要比你更绝,所以我骗了你,我要逼你说出真话七七……我好恨你可是我爱你,我爱你啊”他捧着她冰冷的脸,猛然吻下,他们的牙齿如新婚之夜那般碰撞了一下,可她脸上已经没有了笑容,只有冰冷的眼泪,只有伤痛和毫无生机的绝望。
她任由他吻着她,让两个人的呼吸在喘息中无声厮缠。“把宝宝还给我,求你……你把宝宝还给我……”她的眼神已经空洞了,此刻的她是一个失去了灵魂的空壳。
妈妈……
她听一个稚嫩熟悉的声音。
妈妈……
她用零散的目光往声音的来源看去。女儿,她的女儿远远地站在山崖上一片毛竹林里,从一块石头边探出了身子。
宝宝
他终于略微放开了她,她哭叫道,宝宝我的宝宝
七七朝女儿伸出了手,她左手的伤痕裂开了,布条早就被扯落,手掌中全是血。
宝宝飞快地朝她跑来,光着小脚,一边的袖子脱落,露出莲藕般胖胖的手臂,她身后是刘丫头,刘丫头伸手想拉她没有拉住,也许是怕静渊责怪,跟着跑了几步,便停下脚步。
宝宝一面跑,一面哇哇大哭,冲到静渊身前,她通红的小脸蛋上还粘着竹笋壳的绒毛,握起小小的拳头,使劲捶打着他:“你是个坏人,你骗我你欺负我妈妈我打你,我打你呜呜”
她的光脚丫上全是泥,她提起脚,一脚一脚踹向静渊,在他的裤腿上留下小小的脚印。
静渊任由她踹他,可是他心中却充满着伤痛与狂喜,他把她们母女用手臂圈了起来,抱在一起。
宝宝,他颤声道,宝宝,我是你爹爹我是爹爹啊
宝宝用小手推着他,钻进七七的怀中。
“妈妈呜呜,呜呜”
她紧紧抱着女儿,一滴热泪滴在了宝宝的额间,就如那日分娩,她的孩子,就是这样用母亲的血泪受了洗礼。
她紧紧拥抱她的珍宝,七年来一直支撑着她给她力量的珍宝,可却似乎在这个拥抱里使劲了一辈子的力气,突然眼冒金星,天旋地转,心里那根维系着全身精力的发条,终于不用一直不停地拧着,停了下来,前尘往事在记忆中筑起的一道高墙,在一瞬间轰然崩塌。
车声,人声,官道上扬起的黄色沙尘,罗飞嘶哑的呼唤:七七,七七
声音被风撕裂,一寸寸飘到她耳鼓,她捂住耳朵,泪流满面蜷缩在一辆装着麦秆的牛车里。
那辆牛车,就在罗飞的那辆汽车旁边。他做梦也想不到七七会在里面。他只知道她要逃,逃得远远的,他根本想不到她离他只有咫尺之遥。
逃离是在一瞬间决定的事情,尽管一路上她就一直在思考怎么逃跑,可是胭脂与罗飞一直寸步不离,而她也太过虚弱。
他进旅社后,她慢慢起身把窗户摇开透气。她看到了那辆堆着高高麦秆的牛车,一个背着孩子的乡下女人站在旁边,从胸前的衣襟里掏出一个黑黢黢的饼子,一片片掰给那个孩子吃。
她看着忍不住要发呕,可立时却电光火石般有了个念头。
驿站的街道,骡车、马车、汽车交杂穿行,走茶马道的云南商人说着她听不懂的话,一辆大货车开来,在逼仄的街道上扬起呛人的尘雾,行人纷纷避让,捂着嘴。
她觉得时机差不多了,罗飞盖在她身上的外衣里有钱包,她想也没想就拿了,拖着还不算沉的箱子,打开车门,一步步艰难地走向牛车。
那个乡下妇人吃惊地看着她。
“你……你要做啥?”她打量着这个看起来像少女,却大着肚子的女子,眼睛瞪得老大。
“求你,大姐你有孩子,你是当娘的,你一定是个好心人,求你可怜可怜我我被拐子拐了,求你帮我,让我在你的车上躲一躲”
她从林家逃走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带,惟独手上有一对琉璃翠的镯子。她褪下镯子,把它们放进那女人的手中,浑身发颤:“他们马上就要出来了,就在那个旅社里,求你让我躲一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