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时分,乍暖还寒,长明殿格局开阔,东边一扇窗大开,正对一轮长毛的白月亮。
夜风一吹,殿内帘幔飘摇晃荡。不一会儿,就有冷意席卷全身。
她赤着脚,窸窸窣窣地下床,借着朦胧月光,扯一片布帘平铺地上,将所见轻巧贵重之物全打包起来。
手忙脚乱,动作仓惶,无意碰倒一秉烛台,砸到脚上时,凌玥立刻飙泪,放下收好的细软,蹲下来龇牙咧嘴地揉脚。
殿外一盏小灯由远及近,照亮回廊,窗纸映出一道宫装少女的倩影,隔着门娇声问道:“陛下可是要起夜?”
凌玥是要逃命。
“无事。”
她刚要挥退那名婢女,殿门已然打开,伴随一阵细碎急促的脚步声,大宫女秋慧匆匆赶来,身后两排宫娥鱼贯而入,点亮灯烛。
长明殿内立时亮如白昼。
凌玥赤脚踩在羊绒地毯上,身后是一堆还未装好的珠钗宝石,扔乱的衣裙。
“陛下您这是要做什么?”秋慧愕然望向她,由下及上,又忙去拿外袍,替她披上。
凌玥扫一眼其余人,秋慧领意,道:“都退下吧。”
宫娥婀娜退场,合上殿门。
凌玥急忙抓住面前这自小陪伴照顾自己的贴身大宫女,惶恐催促:“太傅早朝上要拿‘镇山河’斩我的脑袋,我必须要赶紧逃了才是!秋慧你要帮我啊,我身边只有你了,‘镇山河’一出,金衣使便不听我的话了!”
她惊慌失措,语速极快,说完又转身去取搭在屏风上的衣服,往包裹里塞。
秋慧听她说完,心中已经有所察觉,劝道:“陛下,您先坐下来,穿好衣服,听婢子慢慢跟您说。”
凌玥将镜台上的珠宝翡翠一股脑抓起,往怀里藏,口中催促,“逃命的事,怎能慢慢来!秋慧你也快把值钱的东西都找出来带上,咱们天亮前能跑多远跑多远,太傅找不到,自然没办法斩我的头了。”
说话间,秋慧将她手上准备携带走的细软全拿走,放回镜台,掷地有声地道:“陛下,您说的事情都已经过去快两年啦!”
凌玥怔住,扭头望一眼窗外的春月,狐疑端详对方的脸:“两年!?朕记得清清楚楚,日间早朝左丞相要撞柱自绝于太极殿,太傅手持武帝的‘镇山河’,说要斩昏君,昏君就是我,剑都拔出鞘了,就抵着我这里。”
她拿手摸索着自己心口被剑指过的位置。
不仅记得这个,她还记得自己是来自现代的一缕孤魂,莫名就接手这位未央国女帝的身体和记忆,小皇帝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小小年纪,害惨的人可能比凌玥曾经踩死的蚂蚁加在一起还要多。
凌玥新身份适应不到一天,就被先帝托孤大臣言太傅当众剑指心脏,扬言斩昏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