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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第1页）

&ldo;你不觉得可以把这次争论推到另一天吗？&rdo;

&ldo;行。我们约个时间。&rdo;斯克利亚西纳说，边从口袋里掏出了记事本。&ldo;我认为我们进行立场观点的交锋，已经刻不容缓。&rdo;

&ldo;等我旅行回来再说吧。&rdo;亨利说。

&ldo;你要去旅行？是出差搜集情况？&rdo;

&ldo;不，是去消遣消遣。&rdo;

&ldo;眼下？&rdo;

&ldo;当然是的。&rdo;亨利回答道。

&ldo;这不是开小差吧？&rdo;斯克利亚西纳说。

&ldo;开小差？&rdo;亨利乐呵呵地说，&ldo;我不是当兵的。&rdo;他一抬下巴，指了指克洛蒂&iddot;德&iddot;贝尔琼斯：&ldo;您应该邀克洛蒂跳舞，就是那位挂满了首饰、十分裸露的太太。她是位名副其实的上流社会的贵夫人，对你十分仰慕。&rdo;

&ldo;上流社会女子，这可是我的癖好之一。&rdo;斯克利亚西纳笑嘻嘻地说。他摇了摇脑袋：&ldo;我承认我自己也弄不明白为什么。&rdo;

他前去邀请克洛蒂。纳迪娜在与拉舒姆跳舞，迪布勒伊与波尔围着圣诞树在旋转。波尔并不喜欢迪布勒伊，可迪布勒伊却常常能想方设法逗得她发出笑声。

&ldo;你可是把斯克利亚西纳搞得气愤极了！&rdo;樊尚快活地说。

&ldo;我要出外旅行，他们都气极了。&rdo;亨利说，&ldo;首先是迪布勒伊。&rdo;

&ldo;这些人真是莫名其妙！&rdo;朗贝尔说道，&ldo;你比他们干得都多，不是吗？因此，你有充分的理由出去休息一下。&rdo;

&ldo;确实，&rdo;亨利心里想，&ldo;我跟年轻人最合得来。&rdo;纳迪娜羡慕他，樊尚和朗贝尔理解他，他们和他一样，刚有可能，便抓紧机会要去看看外面发生的一切，并马上报名当了战地通讯员。亨利在他们身边呆了许久，不厌其烦地谈论起过去那非凡的日子。想当初他们占了报社的办公室，在德国人的鼻子底下卖《希望报》，而亨利则在撰写社论时抽屉里放把手枪。今天晚上，他觉得这些往事增添了崭新的魅力，因为他在十分遥远的地方清楚地听到了这些往事：他躺在松软的细沙上，大海是碧蓝碧蓝的，他懒洋洋地回忆着逝去的时光，回忆着这远方的朋友，并为自己独自躺在那里自由自在而心旷神怡。他心里乐滋滋的。

忽然，他发现自己仍呆在这间红色的公寓里，时间已凌晨4点。许多人已经离去，大家都要走了，他将又独自和波尔呆在一起，将不得不与她说话，向她表示爱抚。

&ldo;亲爱的，你的晚会简直是部杰作。&rdo;克洛蒂拥吻着波尔说，&ldo;你有一副奇妙的歌喉。若你愿意，准会成为战后的一个大歌星。&rdo;

&ldo;我可没有这么大的奢望。&rdo;波尔开心地说。

是的，她没有这种雄心壮志。亨利最清楚她心中的愿望：成为世界上最光荣的男子汉怀中最美的女人。要促动她改变幻想，可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最后几位宾客离去了，公寓突然间空空荡荡。楼梯上传来咚咚的声响，那脚步声继而节奏分明地击打着街巷的沉寂，波尔动手收拾起丢在椅子下的空杯子。

&ldo;克洛蒂言之有理。&rdo;亨利说，&ldo;你的嗓音永远是那样美妙。我已经许久没有听到你的歌声了！你为何不再歌唱？&rdo;

波尔的脸上露出了喜色：&ldo;你喜欢我的歌喉？你愿意我经常为你歌唱？&rdo;

&ldo;当然。&rdo;他笑眯眯地说，&ldo;你不知道安娜跟我说了点什么，她说你应该重返歌坛。&rdo;

波尔神色不悦地瞪了他一眼：&ldo;啊！不！别跟我提这事。这事早就了结了。&rdo;

&ldo;为什么？&rdo;亨利问，&ldo;他们那么热烈地鼓掌，你已亲眼看到了吧？他们大家都被感动了。眼下，许多夜总会都在开业，人们渴望新的歌星……&rdo;

波尔打断了他的话：&ldo;不，我求求你，别强求了。让我公开登场，我厌恶，别强求了。&rdo;她用苦苦哀求的声音重复说道。

亨利困惑不解地打量了她一番。&ldo;厌恶？&rdo;他用犹豫不决的口吻说道，&ldo;我这就不明白了，过去你对唱歌并不厌恶，你如今也没有变老。你知道，你呀，甚至更美了。&rdo;

&ldo;那是我生命中的另一段时光，&rdo;波尔道，&ldo;一段永远埋葬了的时光。我从今之后，只为你歌唱，而决不为他人歌唱。&rdo;她话中含着如此强烈的情感。亨利不再作声，可他在心底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再次发动进攻。出现了一阵沉默，波尔开口问道：&ldo;我们上楼吧？&rdo;

&ldo;上楼。&rdo;

波尔坐在床上，她摘下耳环，轻轻取下戒指。&ldo;你知道，&rdo;她声音平静地说，&ldo;要是我刚才对你要外出旅行有所指责的话，请你原谅。&rdo;

&ldo;想到哪儿去了！你完全有权利不爱旅行，并说出来。&rdo;亨利说。一想到晚上整个聚会期间，她心头一直对此事而深深内疚，亨利不禁感到局促不安。

&ldo;我完全理解你渴望出去走走。&rdo;波尔说道，&ldo;我甚至也十分明白你想不带着我，独自外出。&rdo;

&ldo;并不是我要想。&rdo;

她手一挥，打断了亨利的话：&ldo;你用不着客气。&rdo;她把双手平放在膝盖上，两眼直直的，上身笔挺，俨然一位阿波罗神殿里正在静思的女祭司。&ldo;我从来未曾想到要把你困在我们爱的牢笼之中。假若你不希望新的天地，不补充新的营养，那你就不成其为你自己了。&rdo;她朝前俯下身子，目光一动不动地望着他：&ldo;只要我不是你的累赘，也就心满意足了。&rdo;

亨利没有答腔。他既不想使她陷入绝望境地，也不愿给她任何鼓励。&ldo;要是我心头能对她产生几分怨恨也行啊！&rdo;他暗自在想。可是，他激不起丝毫怨气。

波尔站起身子，嫣然一笑，她的脸上重又显出了人情味，她双手搭在亨利的肩头，用自己的脸庞贴紧他的面颊说道：&ldo;你离开我能行吗？&rdo;

&ldo;你完全清楚，不行。&rdo;

&ldo;对，我清楚。&rdo;她快活地说，&ldo;就是你说行，我也不相信。&rdo;

她朝浴室走去。必须不时跟她说一句话，给她一个笑脸，断不能不这么做。她把这笑脸和话语当作圣物珍藏在心底，当她的信念发生动摇时，她常常从中索取奇迹。&ldo;可不管怎么样，她内心知道我再也不爱她了。&rdo;亨利自言自语。他这样讲，也是为了使自己也深信不疑。他开始脱下衣服，套上睡衣。她自己虽然也知道，可要是她不答应，事情不会有任何进展。耳边传来了丝绸的窸窣声，继而又响起汩汩水声和水溅玻璃声。往昔，这响声往往使他激动得透不过气来。他不快地对自己说道：&ldo;不，今晚不行。&rdo;波尔出现在门口，一头细密的秀发披在肩头，神情严肃，赤身裸体。她风韵几乎不减当年，只是对亨利来说，这花容月貌已经毫无意义。她钻入被窝，默不作声地紧贴着他，他找不到任何借口拒绝她。这时，她已经心荡神驰地喘着粗气，贴得他更紧了。亨利动手抚摸她的臂膀，抚摸她的腹部，他感觉到自己的血液乖顺地向下流去。这当然更好，给她额头上一个热吻，但决不会就使波尔满足的。要向她解释清楚还不如干脆满足她的欲望省时。亨利吻着那张灼热的嘴巴，它还是老一套，像平素一样在他的嘴下自动张开。可过了片刻，波尔离开了他的双唇，于是亨利怪不舒服地听到了她老调重弹，低声诉说起他早已不向她表白的那些话：&ldo;我永远是你一串漂亮的紫藤花，对吗？&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