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景麒看着她笑盈盈的样子,叹口气:&ldo;双成,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你越是笑得甜,我心里越是堵得慌。&rdo;
冷双成的笑容渐渐地退散下来,轻轻地说,像是怕吵醒了周围的树木:&ldo;南景,很多事都无法预料,但是我力求无愧于心。今天这场和荒玉的争战,我却觉得有些无力支绌,我深深感到自责。因为我无法救出地底的矿工和狼群,所以我想,我一定会遭到报应。&rdo;
冷双成送出南景麒两人,衣衫带风一跃,盘腿端坐在一株桐梓树冠上,目视狼谷四周风景。
触目所及一片绿色。
无数挺直笔立的林木,攒在一起像是戳破青天的宝剑,又像漫空飞舞的虬龙,奇株妙植,棵棵都是上苍的杰作。天色暗淡,天际流云却亮得出奇,冷双成贪婪吸进扑面而来的山风,侧首远视。白云悠悠掠过,远在苍穹孤飞无侣,舒卷自为纤尘不染。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万籁静寂无声。
&ldo;为君唤雪梅花天,握手一笑三千年。&rdo;她悠然一笑,心底极为宁静,&ldo;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你,秋叶?如果没有世事纷扰,我也想和你待在一起。但是这个愿望很可怜,因为中间充满了未知的变数……&rdo;
极远处的山角,突然升起一盏白色纸鸢。
冷双成心中大震,猛吸一口气,纵身跳下了树干,嘴中咿咿呜呜呼啸。
狼王竖起了耳朵,扬身低头,放松了皮毛‐‐正是示意狼群攻击的信号。
毛色杂乱的野狼鱼贯走近冷双成,呜呜地喷出鼻气。冷双成双膝落地,恭恭敬敬地给群狼磕了三个头,然后站起了身子。
狼王昂起头呼嗥,声音连绵悠长,众狼在呼声中挪动爪子,尾随冷双成走向地底的坑洞口。冷双成站定后,狼王颤巍巍地走上前,又低声哀号,双眸幽亮洞若烛火。冷双成心中一动,已有数十匹狼迅速走入管道。
她默默地数到一百,看了雪狼王一眼,划亮了火折子,丢在了最后一匹狼的身上。火苗篷的一声蹿起,那只狼吃痛撒爪,怒吼着冲向了前方坑洞。
与此同时,冷双成闪身急退,拼尽全身力气扑向一棵较远的桐梓树,有如灵猴一跃,已紧紧地攀附树上。
地面土壤仿似有闷雷响过,松软如线直走山崖深处,地脉的坍塌肉眼可见。她紧抱着树枝,叹了口气,等待着大火的来临。
白石山前,癸酉时。
群山连波颤抖,土块沙砾纷纷滚下,像远古洪荒奔泻而来。天空里起了个闷响,官道旁的槐树断裂枝桠,豁开碗大的疤痕,哑巴似的直对云天。
老金擦了把汗,看着山脉在他面前纽带状浮动,有些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他凭借着水饮的护卫,好不容易从孤独凯旋的剑影下脱身出来,听从小主人命令连赶两日路途,一到白石就看到了这匪夷所思的一幕。
身后站立着围成五列的黑衣武士,面色虽然疲倦,眼眸仍是凶悍,远涉的脚步丝毫不能撼动他们身形,他们岿然挺立直如标枪。
两千人的队伍将白石外围围得水泄不通,无一丝细fèng能穿插进去,看这架势,仿似筑起了层层厚厚的黑色宫墙。
老金还在迟疑不定时,只听见一个冰雪般的声音:&ldo;放火烧山。&rdo;
他面带喜色回过头,烟尘弥漫的村头小道上,远远飘来一顶软兜小轿,白色流苏一闪一闪,在暮色中划出微微的光芒。
梳雪轻轻一点,白色宫纱飞舞盛开,飘拂于身后,宛如乘风下凡的九天玄女。老金拨开人群,喜出望外地迎了上去:&ldo;少主,你怎么来了?&rdo;
&ldo;我来看一出好戏。&rdo;梳雪抿嘴儿一笑,仙姿袅袅地走到了众人身后。
老金又问,梳雪只是笑,并不回答,神情尤为神秘,一丝嘲讽的笑纹一直爬在她嘴角,无论暮色怎么变化,那笑容长如烛龙,没有落下分点火星。
就像凉嗖嗖的冰峰雪柱,孤照鸿影,明明眼前小主人长得明艳不可方物,直给老金冰冷无情的错觉。
众人匍匐礼拜完毕,点燃了火苗子,开始纵火烧山。火乘风势,顷刻之间遍布前山糙坡,如同漫山开花,多侧山麓交织着纠缠的火龙,一路呼啸着朝前翻滚。
大火滚滚,灼烈的热浪直冲天霭,半边天都映得透亮。
风刮得越来越急,夜色渐渐降了下来。
老金察觉过了极久,小主人没有进一步指示,只得回身施礼:&ldo;少主,下步怎么办?&rdo;
&ldo;再等等。&rdo;梳雪微微一笑,笑容不起波澜,蕴着一股清冷气息。
风如钟磬,一声催过一声。悲凉呼号一个时辰,橘红色的天穹飘飘荡荡升起了灯盏。
白影绰绰,仿佛一颗颗闪亮的星子,悠晃如柔荑,霎时吹满了红绸布的夜空。映衬着火光夜色,一尺见方的孔明灯盏下还拖着长长细密的线,线端斜落迤逦,隐没在村落屋后。
梳雪的笑容更盛,未见落下,只见那些线索好像长了眼睛一般,齐刷刷地在夜风中一抖。
黑鸦鸦的粉末随风洒下,飘飞如细丝,婉转如雾花,最奇妙地是,灯盏未升置众人头上,只是趁着北风转动,待至粉末飘洒时,不偏不倚地全数罩住黑衣人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