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又颤抖起来。
“绳子断掉。她的狗狂吠,如果你在场,你会让她真的吊死,省却麻烦。”余掩脸。
“你不是真的这么想。”我上楼。“她还是你的女儿。”
余家我来过多次!衣莎贝出世,衣莎贝入学,衣莎贝十岁生日。衣莎贝坐在我膝上,胖胖的小手臂绕着我脖子拥吻我一千次,衣莎贝……
然后有一次,衣莎贝整个身子挂在我背后,脸贴再我颈边,余太太喝止她:“衣莎贝!”衣莎贝长大了,衣莎贝成熟。但衣莎贝还是肆无忌惮地公开缠住我,直到她被送到伦敦,逃回来……再送出去……
我推开熟悉的睡房门。“衣莎贝。”
她并没有躺在床上,她坐在地下,在纸上写字,她抬起头,目光是灼热的狂乱的。颈上一圈早被绳子勒得又红又肿,破损部份敷着纱布,她张嘴,声腺已完全失去,只发出嘶哑的单音,她已完全变成一只野兽,受伤至深的小兽,随时准备狙击复仇。
我的双腿发软,但必须镇静,我走过去轻轻托高她的脖子,验着她的伤口。我冷淡的说:“下次用五百磅尼龙绳,或者有成功的希望。”
她竭力给我一个耳光。我震怒,没料到她还有这么大的气力,我扬起手,又放下,她逼视我,我转身说:“我不会再在你身上浪费时间。”我拉开门,“我放弃。”
但是她在后面拉住我,拉住我夹克的下摆。她小时候一直这样拉住我的外套。妻不能生育,我们爱她如己出,婴儿衣莎贝,我们的衣莎贝。
她的眼泪流满一脸,把刚才写的言条塞在我手中,我摊开字条,上面写着:“我爱你。”
我声嘶力竭的说:“不能这样,衣莎贝。”
她还只是拉动我的衣角,当她小的时候,每有恳求,必然这么做,然后我会答应她一切要求。我把她拥在怀里说:“不能这样,衣莎贝。”
她喉咙发出模糊的声音,把我抱得很紧,头埋在我胸前。我可以感觉到她凶猛的心跳,她的体香,她青春的肌肤柔润,她胸脯充满弹性。我推开她:“衣莎贝!不能这样。”
听见敲门声,她松开我。
是余太太。“家豪。”
衣莎贝把背对着她母亲,斜斜地站着。
“我这就下来。”我说。
余太太咬牙切齿的对衣莎贝说:“我后悔生下你这畜牲!”
我把余太太拉出房间,我们下楼。天已全亮了,一种灰蓝色。
余给我一小杯拔兰地。
我说:“衣莎贝可有注射镇静剂?”
余说:“有。”
我说:“她应该沉睡的。”
余说:“她应该在伦敦上学,她应该孝敬父母,她应该做一个正常的人。”声音如郁雷隆隆。
余太太掩脸哭泣。
“我要走了。”我说:“我可以帮忙的地方其实并不多。再把她送出去,使她忘记,别对她太严厉,她还年轻,而且被生下来到这个世界也不是她的愿望,她仍是你们的女儿。再见。”我放下酒杯走向大门。
余家的司机把我送回家。
妻并没有再睡,她换好衣服,在吃早餐。
我说:“我得上诊所了。”
她什么也没有问,我吻她前额,她握一握我的手。
在诊所我回忆衣莎贝第一次对我表达心意的情形,我们两家人在北意大利滑雪。她说:“宋,我爱你。”我说:“衣莎贝,我也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