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永仓在罐子里做最后的挣扎,强烈的窒息感让他睁开了双眼,浴盆里的热水已经漫过了他的口鼻,他奋力地抓住墙壁上方的扶手,爬出了浴盆,趴在浴室的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好险,只是一个梦,他想起了白天死去的那个工人。
外面床上的电话响了,他围了一条浴巾走了出去。
&ldo;喂,&rdo;
电话里一片寂静,只有粗重而急促地喘息声。
&ldo;喂,谁?说话&ldo;林永仓不耐烦的对着话筒怒吼。
&ldo;呜呜呜…你还我命来,我死得好惨呐!你还我命来…&ldo;一阵飘渺的男生从电话那头传来。
林永仓猛地扔掉手里的电话,发疯似的开始在衣服口袋里找钱包,那里有他唯一的救命符。
他的浅棕色钱包此时正被一个捡垃圾的流浪汉从垃圾桶里掏了去,这是他今年捡垃圾以来淘到的最值钱的东西,他认得钱包上那只翘尾巴的鳄鱼,里面所有的东西全部扔掉,流浪汉直奔街角的面馆而去,他相信凭着这个钱包足以让他换来一碗热乎乎的面条。
林永仓沮丧地看着空空如也的口袋,全身上下所有能装东西的地方他都找过了,结果是钱包丢了,包括钱包里面的护身符。
床上的电话还在不停地响着,他惊恐地盯着电话看了半天,还是拿起了电话。
&ldo;林总,&rdo;听筒里传来助理急促的声音,&ldo;不好了,白天那个死了的工人家属在工地闹事,嫌钱少了,非要两万五,您看…&rdo;
&ldo;陪,马上陪,另外,还给他请个法师超度。&ldo;不等助理说完,林永仓就迫不及待地打断了他的话。
助理惊得半天也说不出话,面对老板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他开始后悔没有多要一些。
安徽芜湖,林家老屋的后山上,已是初冬季节,万物都已经进入了冬眠的状态,整个后山满目疮痍,唯独廖碧倩的坟头上依然郁郁苍苍,离上次扫墓不过一年的时间,野草已经疯长了一人多高,随着呼啸而过的北风狂舞。
林永仓刚刚到老家,顾不上歇息,拿了锄头,领着林雪就上了后山。
这是他这么多年来的习惯,无论以前多贫穷,现在多富有,妻子的坟墓他都不曾请别人打理过,亲自动手,他才能感觉好过些,对于妻子他是充满内疚的,当初如果不是又想要儿子又想要票子,顾不上照顾妻子,她也不会因为劳累过度而和还在腹中的儿子一起命丧九泉,要是都还在的话,现在会是一个多么幸福的四口之家,女儿有妈妈,他有妻子,还有一个像他一样的儿子。
人们在很多时候是鱼和熊掌都想要的,但老天又是不会两样都给的,你必须失去一样,才会拥有另外一样,当你真正明白过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今年又是満坟头的青草,林永仓曾听风水师傅说过,坟上长草好,土乃龙之肉,石乃龙之骨,草乃龙之毛,长草龙脉风水好,他现在的成绩可能与这块坟地还有着莫大的关系。
当年因为是自家的地,自家的后山,胡乱的把还大着肚子的妻子的尸体埋了,整整十五年了,年年回家都看见満坟头的青草。自己的事业也如日中天,或许,今年该帮妻子换换棺木了,手里有钱了想让她也享受享受,哪怕是在阴间。
他加紧了手里的动作,坟头上的青草已经清理了大半,等做完了这些就该请风水先生了。他仔细琢磨着该用什么样的棺木才好,耳边突然响起林雪的尖叫声。
&ldo;啊!有虫咬我了。&rdo;林雪紧紧皱着眉头,痛得眼泪稀里哗啦地往外流着,一屁股坐在坟墓旁边,双手抱着右脚。
&ldo;我看看&rdo;林永仓急忙丢下手里的锄头跑了过去,现在女儿是他的心头肉。人往往在失去后才开始懂得珍惜。
隔着厚厚的皮革,大脚趾的地方已经被咬出了一个黑洞,露出的脚趾头上有斑斑血迹。
什么虫这么厉害,林永仓寻思着,忽然发现离林雪坐的地方不足一米远的地方,有一群黑压压的东西正在向他们这边移动。林雪也发现了,吓得立马弹了起来,她的脚底下踩死的那只咬她的黑虫和那群正在移动的黑虫长得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是,一只是瘪的尸体,一群是圆滚滚的活物。
黄色的泥土里有林雪血液甜美的血腥味道,这是吸引他们出来的唯一诱因,在黑色的坟墓里呆得太久了,偶尔出来散散步,吃吃新鲜的血液,比起啃噬坟墓里那具干尸要强太多了。
但是他们太单纯,它们不知道这个世界的险恶,除了食物和诱惑,剩下的就只是毁灭了,与世长辞的毁灭。
林永仓举着那把本应该用来除草的锄头拼命的朝那群该死的不知道姓名的黑色爬虫狠狠地砸去。锄头落下,溅起一片绿色的汁液,黑虫的身体顷刻被斩断变成两截,爬在后面的黑虫很快便意识到了危险,迅速地往回爬去,重新躲到了坟墓里,还是这里好,尽管黑暗但是能活命。
虫后伤心的哭泣着,为了她失去的臣民,她咬了一口旁边的女尸,狠狠地想着,等着吧,我们终会报仇。
林永仓在消灭完最后一支黑虫后,坚决的认为是时候该清理清理妻子的坟墓了,找个风水先生是关键。
微弱的太阳终于落山,月光皎洁,后山上一片寂静,偶尔有一两只野兔小心翼翼的路过,一会便消失在迷离的草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