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从不想寄信,写好了信,就收起来。他甚至想将写好的信烧掉,但是每次举着烛火看信,又生出不忍,便这样一日日说服自己。
晏倾告诉自己,梦该结束了。不能任由徐清圆这样消极下去,沉睡下去。
于是,当甘州兵事报于朝堂后,太子羡便不顾朝臣反对,坚持要去甘州,监督战事。众人说服不了太子殿下,再加上卫清无卫将军就在甘州,众人只好祈祷卫将军会保护好殿下。
梦中甘州战火只是平平,只是边疆常年来与西域诸国的摩擦,不至于产生灭国之祸。
风御寸步不离地跟着晏倾,随晏倾一同来到甘州。晏倾作为太子殿下,自然要慰问诸将军,鼓励将士。他见不了这么多人,数日操劳后便疲累万分,但他向来性情强忍,众人并不知道他的异常。
夜晚,酒宴结束后,晏倾独自登上城楼,在星瀚下徘徊,兼醒酒。他站在城楼上,观看远处寥寥灯火,等着战场上传来的消息。
身后登楼的脚步声浅而急促。
来人抬眼,看到攀扶着城墙而战的少年。大袖翩飞,身瘦而清,侧脸线条清润流畅,秀致又刚毅。
徐清圆结巴:“殿、殿下?”
立在寒风中的少年回头来看她。
他病好了很多,是少见的健康的太子羡。于是他皮肤雪白,眼睛明澈,唇瓣红润。他像寒夜羽鹤,又如海上珍珠,整个人神采飞扬,散发着柔和润泽的光华。
看到她,他并不意外,眸中升起一二分的笑意。他抬手向她招手,示意她过来。
徐清圆则呆了一会儿,为他如此健康美好而心动。
她整整衣襟,才走向他,向他行礼解释:“我收到娘的信件,得知你来了战场。我很着急,就没有回长安,而是来这里找你。殿下,你为什么要来这里呢?多危险。”
晏倾问她:“这里是哪里?”
徐清圆怔一下,目光微闪,缓了一下才吐字:“甘州。”
她紧张地扶着土矮墙的手,被晏倾轻轻握住。
晏倾道:“到这里,提起这个地名,会不会觉得熟悉呢?”
徐清圆垂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语气已然有些绷了。
晏倾说:“这场战火是边疆和西域常年有的冲突,不需要太子去调节。即使太子羡出现在这里,也不会受伤,不会死亡。他连死人都见不到几个。卫将军是那般厉害的巾帼英雄,不只会保护黎民,也会护住她的女婿,你应该相信,对不对?”
徐清圆声音带了颤:“刀剑无眼,战火无情,战场上的事谁能说得那么准?殿下,你很让我害怕……我陪你一起回长安,离开这里,好不好?”
晏倾沉思而不语。
徐清圆轻轻拽他衣袖,故作轻松:“我已经忙完那些事了,我爹也坐上车返回长安了。只要你回去,我就能嫁给你了。这里让我觉得不安全,我很害怕。”
晏倾侧头看她,轻声:“不要害怕,露珠妹妹。”
他叫她“露珠妹妹”,让她湿润的眼眸微微一晃,有光在轻轻流动。
晏倾:“我一定要留在这里,我们一起留在这里,等你娘平息战火,一起回长安。你若还是担心……妹妹,不如与我在这里私拜天地成亲吧。”
徐清圆:“……啊?”
晏倾微笑:“天地作媒,星辰见证,我与妹妹在此共拜鬼神,三拜三叩,礼成即婚,这样不好吗?”
徐清圆静默。
她被这个淡然温和的太子羡吸引,为他语气中的沉着坚毅而着迷。她想她是有些喜欢他这样挥斥方遒的一面,无论疾病如何折磨他、世情如何摧残他,他都不曾颓然。
徐清圆被他说服,稀里糊涂地与他一同跪下,叩拜天地。
她渐渐被这种天地的浩大和寂寥折服,渐渐与他一同仰望着星辰,心陷入格外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