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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第1页）

我和艾莉莎来到了另一个单身男人的家。一个真正配得上&ldo;单身男人&rdo;这四个字的肥仔家。

&ldo;肥仔。&rdo;是艾莉莎给这户主人起的名字。顺带说一嘴，他的名字是安德松。

&ldo;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哎，我真怕他在地板上踩个洞出来直接掉到楼下去。&rdo;艾莉莎利索地收起仍在地上的脏衣服，我看见了内裤。我先前还以为艾莉莎的工作只是负责擦擦桌子，擦擦窗户，而不是连内裤都要洗。

&ldo;这些会另外付钱。&rdo;艾莉莎能看出我的想法，在我问之前就解答了我的疑惑。&ldo;你该来看看这个克莱夫。你会对这个感兴趣的。&rdo;艾莉莎把衣服清到篮子里后，就招呼到冰箱前。

艾莉莎拉开冷藏柜，指给我看里面一排列得整整齐齐的冰块。我凑近看了几眼，冰块里面冻着些灰黑色的东西。

&ldo;这是什么？虫子的尸体？&rdo;

&ldo;我想这是蝉。&rdo;

&ldo;他冻起来干嘛？他会吃这些东西吗？&rdo;

艾莉莎要我自己想，我拿了一只出来举起来看。我有种预感，封在里面的生物只是陷入了沉睡。等到夏天来了，或是不要那么久，只等到天气回暖了，它就会醒过来。那样它就真的死了。我把它放回属于它的位置里，我说：&ldo;艾莉莎你每去一家都会乱翻别人的冰箱吗？&rdo;

&ldo;不。这是他自己要我看的。他可能以为我是那种女人：发现男人与众不同的地方就会疯狂地爱上他。也许我是那种女人。可是他是个胖子…我不想干涉别人的生活方式…但是他是个胖子…一个拿蝉当饭吃的胖子…呕…&rdo;

艾莉莎因为自己的话停不下干呕。呕。

克莱夫找到位置时没想到房间里已经坐了几个人。最中央的椅子上坐着个戴着眼镜，烫着卷发的女人。她就是活动的主办人。在克莱夫进来之前她的手指一直在绕着自己的头发玩，在克莱夫来了之后她立马站了起来。她穿着浅粉色的羊毛裙，克莱夫怀疑那条裙子随时都能裂开。它看起来长了张奴隶的脸，不情愿地被贴在卷发女人的大腿上。她粗短的手指和她本人相当合得来，她握人的手劲可真大。克拉夫的手腕简直快要被从手臂上扯下来。

&ldo;叫我格雷丝就好。你呢？宝贝，我该叫你什么？&rdo;

她另一只手压住了克莱夫的胳膊，克莱夫完全被他钳制住了。他说自己叫&ldo;乔治。&rdo;格雷丝说：&ldo;是啊，乔治。大家都叫乔治。&rdo;克莱夫假装听不出她话里的揶揄。他问我可以先坐下吗？当然，当然。格雷丝大度地让开了路，让克莱夫选他想坐的位置。克莱夫看了一圈，选了和格雷丝隔着一个位置的地方。克莱夫只有两个选择，而他只想尽可能地离这个女人越远越好。

克莱夫脱下大衣，取下帽子放在膝盖上。他对面坐的男人从克莱夫进门起就抱着书不离手，而在他旁边的人则一副拼命想看他书上写了什么的，眼珠像天生就是斜的。

&ldo;utatisutandis。&rdo;

&ldo;什么？&rdo;

克莱夫看到先说话的男人胸口贴了一张姓名牌，写着：埃德加。问&ldo;什么&rdo;的男人贴的是&ldo;彼得。&rdo;

埃德加说得很快，彼得没跟上，傻傻地反问了一句，暴露了自己一直在看着埃德加的事实。埃德加把手里的书塞进彼得的怀里。

&ldo;没有比字典更有意思的书了。这本我看了至少有五次了。你不会介意收被人看过的书吧？我看你好像对它很感兴趣。&rdo;彼得红着脸，支支吾吾地说：&ldo;谢谢。&rdo;房间里面的人把这个小插曲看得津津有味。埃德加送走了他的书，就拉起脖子上的围巾挡住嘴巴，眼睛闭上安静地打起盹来。

克莱夫咬着嘴唇盯着埃德加。他好奇时就会做这个动作。不了解的人会以为他是和埃德加结过什么仇，而事实只是他想只通过这几个片段，就拼凑出对方完整的人生。

门又被推开了。大家的注意力都转到了门那边，他们看见了一个用手帕擦着额头上汗珠的胖子。想想，这可是深冬，他居然需要手帕擦干净额头的汗！

&ldo;你是最后一个。快，坐下吧！&rdo;格雷丝招呼胖子坐到她旁边，他走过克莱夫跟前，首先就给了他一个充满抱歉的笑容。他对此很熟练了，不管他是否打扰到别人他都要先送上一个唯唯诺诺的笑容。人们的身体总是有一套自动回复笑容系统，不用经过深思熟虑，用笑容回应笑容是世界通用的礼仪，它里面用不着填装什么实在的意义。克莱夫也像所有人一样，机械地扬起嘴角，脑袋一片空白。

胖子的名字叫安迪。格雷丝这时想起她还没给克莱夫姓名牌。她把纸张和笔递给他们俩。接着，两个叫乔治和安迪的人正式加入了他们的聚会。

克莱夫把头转回对面，撞上了埃德加正看着他的眼睛。埃德加笑了一下。虽然他的嘴巴还藏在围巾下，但看着他的眼睛，克莱夫就知道他笑了。这回克莱夫并未同样回应以笑，因为这套操作系统是用来回应空洞的笑容的。埃德加的并不是。你不要问克莱夫怎么能知道。他就是百分之百确定他知道。

&ldo;好了，好了，让我来看看…八个人…很好，我们有八个人！&rdo;格雷丝自己鼓起了掌，大家也只好跟着一起鼓掌。&ldo;我相信大家都是清醒着的对吧？不是喝多还是怎么不小心撞进来的对吧？&rdo;她停下来，等着其他人给她点反应。靠近门边的女孩拍了一次手，格雷丝眉头一皱说：&ldo;小曲奇，我们刚才鼓过掌了。&rdo;女孩瞪大了眼睛，显然在确认格雷丝是不是在叫自己。&ldo;我就是在说你啦，傻女孩。你说这屋子里还有比你更适合叫小曲奇的吗？&rdo;格雷丝嘻嘻哈哈捂着嘴笑起来，她把自己当成还十六七的少女，笑声放肆地容不得人打断。

克莱夫不动声色地挪了挪椅子，埃德加扑哧笑了出来。格雷丝开心地说：&ldo;对啦，就是这样才对。你听见了吗小曲奇？&rdo;大家稀稀拉拉地随着埃德加笑起来。只有克莱夫知道埃德加到底笑的是什么，他因为洞察了一切而有些记恨埃德加。笑起来的时候，只是肌肉麻木地扯着。埃德加望着他的侧脸，笑得更深了。

格雷丝从地上拿起一个放着折好纸条的铁罐。&ldo;我们就按抽签的顺序来。我再问一遍，你们都是知道来这干嘛的吧？讲故事。记得要是故事。&rdo;她给安迪，从安迪顺着传下去，直到她这里结束。

格雷丝说：&ldo;是谁抽到一了？把手举起来好吗？&rdo;

在第二次进入麦克拉伦先生房间里时，艾莉莎叮嘱我一定要脱鞋。上次我穿着沾着泥的鞋在里面转了大半天，人为地给艾莉莎增加了工作量。

我盘着腿啃着超市买来的苹果，艾莉莎打开了音响。她从电视柜下面翻出一张cd，没看名字放进了机器里。那是一首流行歌曲改编的交响乐版。原版的歌词里尽是些&ldo;干我呀□□呀喔喔喔。&rdo;它成了交响乐就不同了，你就想到大片青草地，燕子低飞掠过压弯草的脊柱，女孩扶着帽子不让它被风吹走，男孩握着女孩的白皙的手臂，说些：&ldo;世界毁灭都不会使我们分开。&rdo;的情话。就在这个空档，你快把原来的歌换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