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深夜,他总会做奇怪的梦。
梦中雪见花开得旺盛,他身临深渊之底,可怖的黑雾却化作了少年模样,头生恶魔角,晃着尾巴开心地说你终于来找我啦!
他有一双漆黑似深渊的眼睛。
那种开心是切实、真挚且热烈的,光是看了,就让陆听寒不禁跟着笑起来。
“是啊,”陆听寒说,“我总是能找到你的。”
他向少年伸出了手。
梦境模糊,消融在清晨的天光,再也回忆不起来。
时过经年,时渊说:“我不想感染你的。”
他纠结地弯起尾巴,有点不安。
“嗯,我知道。”陆听寒揉了揉他的脑袋,“毕竟你是一只好深渊。”
时渊:“哇!呼噜呼噜呼噜……”
陆听寒接着讲:“我知道这件事后就在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接触过更严重的污染,不止一次,精神都没受影响,怎么单单在你这里出了问题?现在我明白了,或许,是我太想去了解你了。”
在他们初遇那日,8岁的陆听寒拉着时渊的手,讲了他所热爱的人类与城市。
时渊听不懂,只记得陆听寒眼中对家园的挚爱。
陆听寒不记得这次邂逅,在10年后,依旧如约来到深渊之旁。
br>
深渊横卧天地间,记忆中的少年身影模糊。每每午夜梦回,故人呼噜噜地归来,陆听寒总会去想,他要去了解这样孤单的灵魂。
他想要再靠近一点。
哪怕是一点点。
陆听寒知道怪物在想什么,后来也证实了,他每次都能找到时渊。
陆听寒说:“我就在想,或许不是你想感染我,而是我想知道你的所思所想。毕竟,世界上只有我能明白你啊。”
时渊有些困惑地弯起尾巴。
“没什么,”陆听寒笑道,“你就当我在自言自语。现在——你晚上想吃什么?”
这一年的年末,分别时刻来临了。
那是风和日丽的一天,花田烂漫,蘑菇轻声演奏,墙上速写的景色跃然纸上。时渊坐在床边握住陆听寒的手,看着那闭上的双眸,和他无比熟悉的面庞,那句“我会回来找你的”回荡在耳畔。
关教授告诉过时渊,被他感染的怪物,实际已经被黑水晶杀死,新生的它们不是原来的个体了——这也是为什么,怪物们如此害怕时渊。
时渊掌控着生死首尾相连的时间,但是他想,如果他感染了陆听寒,把他变成了怪物,那他的人类还会是他的人类吗?
他的人类真的非常非常好,信守承诺,善于打开尾巴的死结,每天都会给他足够的摸摸,带他去吃好吃的,毫不犹豫地为他挡下致命的子弹,甚至,愿意放弃最后的底线被他感染。
更重要的是,陆听寒永远都是尊重他的。
刚来城市的时渊什么也不懂,总问陆听寒各种问题,人情世故、各种常识……陆听寒耐心解答,却让时渊做出自己的选择,他说,这是独属于时渊独一无二的故事,任何人无权干涉。
他带着他的小怪物走过光阴荏苒。
于是时渊终于明白了勇气、爱和家。
现在,又到了时渊做出抉择的时刻。
他没有感染陆听寒。
他想要尊重陆听寒生而为人的立场与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