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谢是樟城工地的项目经理,前几天才回了三江,老谢已经到了退休的年纪,估计再也不会回来了,樟城这边的事暂时由时福生负责。
周序颇有些尴尬,两只手交叉搓着,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还是马艳春解的围:“书记,工作上的事暂时放着呗,以后再说,小周坐了一晚上火车,累着呢,要不,我带他去宿舍吧,你看,他住哪间,和谁住。”
“和谁住,总不能和你住吧。”时福生开起了玩笑,气氛瞬间缓和下来。
“书记,真讨厌,人家小周还是个娃娃,别讲这样的荤话。”马艳春用手中文件夹敲了时书记一下。
“这样吧,余德顺现在一个人住,每间房都有两张床,让小周去和他搭伴吧,马工,你领小周去,钥匙么,会计那还有一套备用的。被套床单什么的,你也去弄两套来,要好点的,不要太水了,但要有□□啊。”
宿舍区离办公地点还有半里路,几十排的青砖瓦房,虽然有些破旧,但一眼望去,还是挺整齐壮观的。
马艳春告诉周序:“这里原是樟城钢厂的单身宿舍,后来划给施工单位住,钢厂正在大扩大建,每年好几亿的工程量,不只我们三江建工一家单位在这搞建设。钢厂分了我们四排瓦房,一排职工住,另三排民工住。”
马艳春打开最后一间房门,让周序把箱子拎进去,房间不大,一桌一椅两床,还有个柜子,房间收拾得十分清洁,看来,那个测量员余德顺是个讲究的人。
环樟城皆山,山色如黛,不论站在城里哪个角落,总感觉山就在身边。城里最高的楼是居民楼,基本上都是七层的砖混楼,四四方方的没有特色。最大的商场,也只有四层,卖的东西倒很齐全。沿街很多私房,三层居多,二三层住人,一层店铺,只是,大白天的,除了少数一些饭店、五金店、理发店、服装店……其他的全部大门紧闭。
周序抱着棉被和垫子,马艳春拎着购物袋,里面装着床单和被套,马艳春指着那些关着门的店面道:“估计你也听说了,樟城是歌山舞海,喏,关门的全是歌舞厅,白天樟城是死的,晚上七点以后才会活过来。到时你就会见识到,这个文明城市的文明程度。樟城没有打麻将的,全民皆舞。”
“没有打麻将的,这怎么可能。”周序脱口而出。
“我们项目部刚成立那阵子,也打过几场麻将,三江的玩法。可是,奇了怪了,每打一次,就要被抓一次,每次都要被罚一千块,连抓五次后,就再也没有人敢打了。后来,听当地人说,樟城之所以能评为文明城市,一是干净,二是没有赌博,想要赌博,得去邻市永城,那是个赌城,地下赌场多,赌啥的都有,号称中国的小拉菲什么的。”
“拉斯维加斯。”
“对,就这个名,瞧瞧人家沿海城市,从来不搞恶性竞争,你做皮鞋,我就缝衣服,你卖纽扣,我就卖皮带,你搞赌场,我就弄舞厅。樟城才多大点地,都是周边城市的人来玩,到了七点后,各地牌照的好车坏车,可以停满一条街。”
“大姐,你去跳过舞么。”
话问出口,周序就有些后悔,虽说是同事,但也是初见,怎么能说出这样唐突的话,显得自己太不稳重了。
幸好,马艳春看上去并不生气,反而是兴致勃勃:“樟城可以说是一厂一城,樟城钢铁就是这个小城市的象征和支柱,这里的孩子读书大都不成器,长大后一般有三个选择,一是出国打工,二是出省做生意,三是到钢厂上班。政府想让钢厂的产量翻番,这几年投了不少钱,看见我们住的棚户区没,夏天的施工高峰期,足有上千的外地人呢,每天五点半下班,你再瞧,澡堂里面堆满了人。”
说到这,马艳春觉得有点不合适,急忙补充说:“都是那些男士自己讲的,反正在七点左右,这棚户区通往大街的小路上,成群,人模狗样的,基本上全是去跳舞的工人。我们项目部里,人人都会跳的,你想啊,又不让打麻将,每晚憋在破屋子里,一天两天可以,十天半月的,不得把人憋疯喽。对了,小周,你会不会唱歌跳舞。苏克、肖铭他们玩得可嗨了。”
“歌唱不来,交际舞会跳一点,三步四步伦巴什么的,在大学学的,瞎跳。”
“太好了,有时间,陪大姐去跳个舞。”
周序就这样安置了下来,午饭时间,所有人都回到项目部,十几人围着大圆桌子,桌子上摆着十八碟菜,有荤有素,虽然都是些家常菜,但色香味俱全,看来,严大厨的手艺不是盖的。
时福生又把牛大寨,刘启明,余德顺三人介绍给周序,三人是老职工了,也都对周序的到来,表示了热烈的欢迎。
时福生没有在饭桌上提谁做周序师傅的事,下午则让周序回宿舍休息。
周序感觉太累,吃过晚饭就睡着了,不知道同屋的余德顺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他做了个奇怪又荒唐的梦,竟然梦见自己和马艳春入了洞房。
铁件
第五章铁件
大约清晨六点,周序醒了,见余德顺睡得正香,他悄悄起身,轻手轻脚换了工装,又到公用水池漱了口,洗了把脸,便出来找吃的,项目部只管中餐和晚餐,早饭得自己解决。
宿舍区外,泥泞的大街上有十几家小吃店,临近年关,店主是外地的全回家了,只剩下几个当地人还在坚守,大都是夫妻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