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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第1页)

陈八卦半天没有声音,老贩挑跪着不是,起来也不是。偏门里进来一个围着蓝花围裙的厨娘,手端黑漆托盘,麻麻利利地过来把托盘里的两只蒸馍一碟蒜泥放在陈八卦旁边的堂桌上。泼过油的蒜泥散发出浓重的香味儿,陈八卦优雅地蘸着蒜泥很仔细地吃着蒸馍。麻鞋兜夫看着陈八卦把一口蒸馍咽下,就及时给跪着的人传话:&ldo;问你要男娃还是女娃?&rdo;老贩挑赶紧说:&ldo;男娃女娃都是娃,能落住就行能落住就行!&rdo;说着又连连磕头。山谷里滚木头的声音又响了,他看见陈八卦的喉结在松皮下滑动,一种苍老的声音发出来:&ldo;老坟,知道吗?回去给老坟里埋一块十八斤重的石头。在州河里寻去,多一两少一两都不行,背回去要小心,不要碰破了,碰破了娃娃就四体不齐。&rdo;

草庙沟(2)

当老贩挑在祖坟里埋下十八斤一块白石头的第十个月,炕上哇地一声,婆娘下裆里掉下个女娃娃。白白胖胖的女娃娃,十个指头蛋儿上圆豆豆的十个&ldo;斗纹&rdo;,真真的福星啊!于是,花儿叶儿的名字也不要了,老贩挑只管&ldo;十八斤娃十八斤娃&rdo;地叫着,后来十八娃就成了女儿的正名。及长,看着女儿满屋里跑,老贩挑仿佛又闻到了那油泼蒜泥的香味儿。这女儿也见风就长,要模样儿有模样儿,要心灵有心灵,眼睛像画上的,鼻子像粉涂的,小嘴是一颗草莓骨嘟儿,六岁上就显出了银盘大脸、如葱纤指。人说这女娃巧啊,给人家绣的枕头顶子,牡丹瓣儿像立起来了,石榴子儿也透出水光。人家女娃六岁缠足,老贩挑四岁半就扶着十八娃上了脚架子。缠脚的一套工具是他在州川里定制的,缠脚架、缠脚凳、绞板、一丝子布。人家女娃缠脚哭天喊地、满地爬滚,她却一声不吭,娘说这娃的脚像柿饼,捏个啥样儿是啥样儿。后来,娘在石瓮沟认了干妈,那瞎眼婆自己是天足就不叫再给十八娃缠脚,可称奇的是,她脚不缠了骨头却没再长……

老贩挑的光景虽苦却不穷。乱石窖那地方,鸡尻子地打不了几升粮,沟沟岔岔的人家,祖祖辈辈靠割生漆编竹器打贩挑为生。要靠打贩挑挣银子就得跑远路,豫西、川东、鄂北、晋南,都有东秦岭挑帮的老商户,打贩挑的口传四句话就是:&ldo;要担黄表四川有,河南药材马山口,潞盐山西运城走,要贩皮货走西口。&rdo;老贩挑十六岁走南阳担水烟,住过社旗县的山陕会馆,也在龙驹寨的船帮会馆耍过女人;二十岁开始入川,在三原县八个铜锅子1买四斤棉花,挑到四川万县卖十六个铜锅子;他开始挑八十斤,后来挑一百,梁力最好的几年能挑到百五。走一趟两个月,回来一觉睡上十天半月,在婆娘身上蹭一下就种着了一粒胎。往四川贩棉花的,一趟回来可挣二百个铜锅子,那时候二百个铜锅子能换四个银元,一个银元在荒春上能买三斗小麦。草庙沟的贩挑行里,春里入一趟四川,秋里下一回河南就算强手了,可他十冬腊月还要跑一趟湖北郧西。担木蜡、担香表、担灯笼罩子,全是年节时货,这一趟的进项,足足使他的婆娘女子娃过个阔阔绰绰的春节了。

这个十八娃,老贩挑百日里给她上&ldo;元吉楼&rdo;取了长命锁,过周岁又在银匠炉子上取了带铃铛的银牌银项圈,还有帽子上的银佛爷,耳掐子上的银坠子……为了承谢给他生了娃娃的婆娘,老贩挑也给自家女人定制了银簪子、疙瘩针,还有时兴的银扭丝手镯。为了这个媳妇这个娃,他老贩挑一根扁担遛九州,从十六岁挑到四十五才得了这么个宝贝。十六年里,三十年里,他自个儿或一家人的日子,就凭的是肩上这根桑木扁担!

这扁担是爷留给他的。父亲死得早,没享用这根扁担的福分。这原本是一截百龄桑树的剽质部分,被爷用大板锯解开了,看得清那断面上数十层的年轮线。爷把它裁成八尺长三指厚五指宽的毛坯,然后将这毛坯材料斜靠墙根,请力拔山的沟里后生弓了腰,以臂力、腰力、踵力,三力合一冲这材料做千百次的闪晃,这叫&ldo;压桥&rdo;。之后选用不炸不折者上杠&ldo;定桥&rdo;。这是在露天,选四块老砖,两块相叠,将定过桥的坯料架其上,下边用文火烘烤着。烤软了由四位壮汉抬一碌碡,压负正中,成月牙之形。如此静置半年或一年,历经风霜冰冻、烈日曝晒。经此磨砺,这扁担钢质的体魄、绵韧的性格就形成了。然后是烦琐的成形过程,先用寸刨刮,瓷片刮,再用青石磨、细沙磨,而后打蜡、上釉。上釉最要耐得心性,那是三斤五斤的药籽油,在敞口的撑锅里熬得沸了,将刮削成形过、硬质处理过、软纱抛光过,散发着浓烈气味的、色黄如蜡的扁担,横架于炭火盆上,以狐皮蘸沸油,将这扁担通体反复拭擦。擦而烤,烤而擦,沸油,扁担,火,油烟腾腾,木质咝咝,眼见着它成了活物,红了,亮了,透出肉肉的圆润。之后,这根上过釉的扁担被爷们郑重其事地用麻布缠裹了,又慎慎地架到阁楼上去,任那油气慢慢渗透木质,渗透了就叫熟化了,熟化了就能防潮防腐,就能横在肩上若面条,竖在屋角如钢板,贼来了能当大刀长矛,唱臭臭花鼓子1了能当当地敲着当梆子使!

老贩挑忘不了这根扁担开光的那一天。当时他还是十来岁的碎娃子2,看着爷在沟沿子上焚起香案,看着五服长老一齐跪下磕头,看着一刀黄表在瓦炉燃烧、三炷柏籽香烈烈扑鼻,爷的口里就念念有词。然后,扁担从楼上被请了下来,一寸一寸地绽开麻布,看着这红透了熟透了的神品仙物,一位大汉就在当场上猎了虎势。他挺胸鼓腹腿扎马步,脚下穿着苎麻拧成的&ldo;踢倒山&rdo;,一丝子布的白缠子直扎到膝盖下。他双手撑直了枣木头荆木杆的搭拄,有人给他肩上戴了新麝毛的围子,有人在地上用朱砂划了两个&ldo;十&rdo;字。这大汉用双脚踩了,然后收腹运气,这时就有两位老者,将这刚打了木蜡的扁担放在他的肩上,两个挑选来的半大小子十指交叉,猛地揪悬于扁担两端!大汉双膝一弓,倏地弹起,强大的筋肉之力,过腹经胸传输肩胛,那二百斤的负荷即刻使上翘的弧形变成坦平的一字!如此,一人挑二人,在山场上闪晃着、旋转着、舞蹈着,这原始的长途运输工具,就在人们的欢呼声中,注进了铁质的坚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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