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想,宋萧走过去拉了拉李子伦,李子伦还要说,却是见一言不发的徐垣舟腰板弯下,后背躬得笔直:“对不起。”
不仅是李子伦,连宋萧都愣住了。
他如何也无法想象,徐垣舟会卸去多年来的矜贵,做到这个地步。
桌上的面又凉了一次,公寓里没开暖气,一阵接一阵的冷,宋萧不忍看徐垣舟这幅卑微的模样,可阻止不了他的声音传入耳中,他说他真的很抱歉,做再多都消除不了对宋萧造成的伤害,他说他配不上这么好的人,可也做不到就此放手,他还说了很多,字字真心,进了宋萧的耳朵,辗转千回总结出几个字:他会努力,等宋萧摒弃前嫌,接受自己。
或许换做任何一个余情未了的人,都会被这番浪子回头的肺腑感动涕零,或许换做一年前,两年前的宋萧,怕是早就立刻冲上前去,温柔地说我原谅你了,咱俩好好过。
可人终归是会成长的。
而徐垣舟,这个他曾抛洒过满腔热情的人,只是宋萧年轻时欣赏的,最美的那朵昙花,一朝盛放之后,总要各奔东西。
他不再执着于追求爱,因为对宋萧来说,这种虚幻缥缈的东西,他早已得到。
就像父母家人,始终支持他的室友们,帮助他的上司同事,那个被他摆放在枕边的胖猫,被他插在花瓶里,永不凋谢的玫瑰,噢,还有一条单纯可爱的小狗,所有的所有,都是他被爱过的证明。
宋萧从不缺爱,自然就不需要徐垣舟多余的那份,带给过他伤痛的深沉爱意。
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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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垣舟带着笑离开了。
他的背影有点辛酸,出门时险些绊了一脚,似乎是怕宋萧留意他的窘态,徐垣舟回头看了一眼,正巧与宋萧的目光撞上,那一刻,宋萧仿佛听见了心碎的声音。
可他什么都没有做,眼看着徐垣舟踉跄一步,几乎落荒而逃。
李子伦气消了,后知后觉自己说话太重,挠了挠头,别扭道:“你要是心软了,想替姓徐的出头……”
宋萧收回视线,反问他:“你怎么会这么想?”
李子伦松了口气,夸宋萧足够清醒,绕过他,自觉端起了碗筷,温度还算凑合,吃不死人,宋萧拨开地上的礼袋,都是些进口水果和零食,李子伦跟着宋萧边吃边走,咬碎面条,表情贼兮兮的,说不要的话可以送给他。
宋萧料定了这家伙一肚子坏水,让他一边待着,李子伦知趣地溜去客厅,坐在小板凳上嗦面逗狗。宋萧摸到一旁的手机,本想替李子伦给徐垣舟发条致歉短信,眼神一凝,他突然抬头看向笼前身影,欲言又止。
出神之际,李子伦已经端着空碗走过来,他饿了一整晚,吃得飞快,连味道都没尝出什么,宋萧喊他的名字,见他关掉水龙头,又没话可讲了。
他问不出口,更不知道该怎么问,干站着和李子伦大眼瞪小眼,谁都没第一个说话。
李子伦一头雾水,他收起碗,沾了水的手往宋萧脸上揩,笑骂他神经病,宋萧好声好气地陪他闹,笑容却未见眼底。
尽管李子伦没明说,宋萧也能猜到大半,他心情很糟。
不然就不会赶几个小时夜路,只为躲一个分手半年的前女友。
男人嘛,在感情上多少都带点倔强,李子伦刚失恋那会儿,好像压根就不在乎,轻描淡写地宣布自己单身了,人没怎么着,照样大大咧咧,朝九晚六,直到有天他打通宋萧电话,混着酒嗝,迷迷糊糊说了一大堆,到最后竟有些抽泣哽咽,宋萧这才发现不对劲,急忙换了身衣服去酒吧捞人。
那晚刮了冷风,气温很低,李子伦被宋萧拖出门,脚跟差点没站稳,下一秒对着垃圾桶猛吐了几分钟,直接瘫倒在地,宋萧把人扶起来,他又栽下去,半具身子的重量紧压宋萧。
他抵着宋萧单薄的肩,把宋萧当做唯一的慰藉,手握成拳歇斯底里地低吼,他难受极了,仿佛体内的五脏六腑都揪成了一块儿,钻心刺骨的疼。他说他真的坚持不住了,想哭,却流不出眼泪,他说为什么可以这么痛,为什么凌晨四点都睡不着,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的痕迹打死也销毁不了,就像刻进了骨髓里,难以根除。
几息后,他又诡异地消了声,像是天塌了,只能眼睁睁目睹悲剧发生,无力挽回。
两人就这么无声僵持,宋萧凑近了点,听见李子伦呢喃道:“我好累……”
心中缓缓涌出钝痛,静默到李子伦垂下脸,没有了动静,宋萧仰望无尽的夜,轻声安慰他说不要伤心,都过去了。
可是什么才算过去?
宋萧不知道。
正如他本人,对一份感情执着太久,早已丢失了判断的能力。
他不禁自嘲,现在的李子伦,何尝不是以后的自己。
时间飞逝,转眼三天过去。
李子伦在宋萧这儿住上了瘾,跟他开玩笑说要不咱俩凑合凑合,我卖身,你腾房,一家三口美滋滋地过日子,还不用担心吵架。宋萧听完后毛骨悚然,当晚就拉着李子伦上网找工作,生怕他闲出病来,性取向都变了。
李子伦却不以为意,反驳道:“你好看啊,换谁谁不喜欢?”
宋萧皮笑肉不笑,念了一段字让他赶紧打:“兔子不吃窝边草,我还没饥渴到对兄弟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