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本来被世人忌讳、厌恶的鬼传说转而作为发展观光业的法宝,这一直被当作大江町的基本方针而大力推行,这几年更呈现出加速发展的势头。以建造云集全国鬼瓦的&ldo;大江山鬼瓦公司&rdo;为开端,&ldo;鬼回廊&rdo;、&ldo;昭和鬼展&rdo;、&ldo;鬼人互联网&rdo;等清一色的鬼计划相继出台。
而这些活动的最高潮就是日本鬼交流博物馆的落成。因为名字太长,所以通常叫它&ldo;鬼博物馆&rdo;,或干脆简称&ldo;鬼博&rdo;。
&ldo;鬼博物馆&rdo;位于大江山登山口附近,从政府机关所处的市中心附近乘车约需二十分钟。虽然感觉有些远离人烟,但鬼博物馆本身是现代化建筑,空调设施齐备,就其居住条件来说无可挑剔,所以明美不像她那些在政府机关附近工作的同事,觉得在博物馆工作是件苦差。
博物馆除了一位不定期来上班的馆长,就只有高宫明美和另一位雇员身份的女职员鸟山朋子,她比明美年纪稍大。虽然有些冷清,但周末来这参观的人很多。
游客不仅来自近畿圈地区,还有从很远的地方来的,有时还有乘观光大巴旅游的旅行团。除了在售票口卖票,博物馆的工作主要以介绍展品、回答游客问题为主。和来自四面八方的人接触也别有一番乐趣。
在来大江町的游客中,尤其是老人,参观&ldo;战友歌碑&rdo;的格外多。大江町镇政府机关前的国道向北有条岔道,往前走约500米后,路的右侧就是&ldo;战友歌碑&rdo;。也就是去明美工作的地方一一鬼博物馆的途中。沿着这条路再向前走,越过山岭,就进入了宫津市。
虽然挂在工商观光部门名下,但在镇机关工作时,明美并不太清楚附近的名胜。自从调到鬼博物馆工作后,她对市内的名胜有了兴趣,有时顺路到以前从未注意过的战友歌碑去,还多次在那里看见过默默伫立着的老人的身影。
人们很容易认为大江町只有酒吞童子居住过的大江山,其实还有不少名胜古迹,比如原伊势内宫皇大神社。也许年轻的明美会一时想不起来,但如果让当地的老人回答,他们肯定会认为战友歌碑是其中值得特书一笔的。
《战友》是半个世纪前日本还未战败时被最多人传唱,也是流行最久的军歌之一。它创作于明治时代日俄战争之后,歌词的开头是这样的:&ldo;这里是离故国几百里、遥远的满洲。红红的夕阳照着,战友长眠在原野尽头的石头下……&rdo;歌词洋洋洒洒有十四节,它的作者真下飞泉就出生在河守町的新町(即现在的大江町)。
虽然《战友》在体裁上被列为军歌,但一听到它那凄婉哀绝的歌词内容,带着忧伤的小调旋律,你就会明白它并不单是以宣扬高昂的战斗意志为目的的所谓的军歌。直到昨天还一起驰骋在疆场上的战友,现在已变成说不出话的尸体,只有送给故乡母亲的遗物‐‐手表在滴答滴答地走着。这是多么悲惨啊!这样一首缅怀战友的哀歌,倒不如说是反战歌更合适。不,不论是好战还是反战,它唱出了感叹战争没有任何意义的人们的心声。
参观战友歌碑的多是年逾七十的老人,有组团或几个人结伴来的,也有不少是一个人悄悄地来。当然他们的目的不仅仅是歌碑,而是在参观鬼博物馆时顺便,甚至可以说多是去前面的天桥立的途中路过。尽管如此,据说那个年纪的许多老人都经历过战争,曾在战场上亲眼目睹战友死去。想到这,明美的心中也抹上了浓重的忧伤。对她来说,别说了解战争,最多只是把战争当作遥远的历史。
这天,快到中午的时候,参观博物馆的游客中有位老人,明美曾在上班途中见过。虽然只是经过时瞟了一眼,但当时他的确是在向歌碑默哀。那时老人独自一人,而现在买票进博物馆时仍是孑然一身。
不一会儿,馆内有了近二十位游客,几乎都是组团来的,除了一对情侣之外,就是刚才那位老人。团体游客闹哄哄地走了以后,偌大的博物馆顿时静了下来。
日本鬼交流博物馆一如它的名字,汇集和陈列了日本全国所有有关鬼的物品,从绘画、雕刻、面具、偶人、玩具到各地流传的风俗、祭祀、艺能,应有尽有。由各地生产的鬼瓦也很有趣。虽然占地不太大,但要--样样仔细地看,也得费不少时间。
不知是老人很感兴趣呢,还是有时间,他慢慢地在馆内参观。
在和鸟山朋子交接售票口的工作之前,明美一直站在展厅的一角做解说。老人走到明美面前时停住了脚步。他挺了挺弓着的腰,笑着对明美说:&ldo;展品比我去年来的时候多多了。&rdo;
&ldo;是啊,在一点点增加。&rdo;明美反射性地回答。她原本想问:&ldo;您是第二次来吗?&rdo;但没说出口。如果对方记得自己,这样问就不礼貌了。于是她说:&ldo;刚才您在战友歌碑那吧?&rdo;
&ldo;哦,这么说,你看见我了?&rdo;老人有些不好意思地皱了皱眉。他看上去早已过了七十岁,从哪来的呢?口音和关西话稍有些不同。
&ldo;您也参加过战争吗?&rdo;虽然这无关紧要,但明美还是比较殷勤地问他,&ldo;是啊,总算平安回来了。&rdo;
&ldo;那么您也有牺牲的战友了?&rdo;
&ldo;对,有很多,虽然过去五十年了,可还是忘不了啊。现在一唱《战友》歌还掉眼泪呢。&rdo;他笑得很悲伤。这时,他的眼光落在手表上,&ldo;出租车该来了吧。&rdo;说着匆匆穿过大厅走向门口。似乎到了和车站前的出租车约好来接他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