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狼是一只雄奇英武的神圣生灵,目光之敏锐胜过千里眼都蛙锁豁儿,犀利的眼睛足以穿透一切的障碍与伪装,被盯视到的生物无论上天入地都无所遁形;那双眼睛中所放射出的光彩中,蕴涵着坚毅的性格和强烈的意志,一种为了信念与理想,不惜搏杀,何惧挑战,哪怕是有着千万层的防护,也将一往无前得突破,再突破,不达目标,势不罢休;那对灵敏便捷的耳朵,时刻关注着远方和近处的动静,就是一片草叶被折断的声音也无法避开它的听觉;狼的身体就是一架完美的战斗机器,无论是筋骨血肉还是毛皮爪牙都是因战而生长,为战而存在;他那灵巧有力的四肢,既可以奔行于雪野,穿梭于风暴;又足以翻山越岭,横渡河湖。他的一举一动,代表着草原的灵魂与气魄,他是真正的草原之神!
再看他身边的那只母鹿,草原上所有美丽事物都集合在她的身上,洁白如雪的毛皮上零星散落着灰色的斑点,一如草原上那些闪亮的湖泊;婉约华丽的身姿比月光更明丽动人,即使是怯绿连河水也不及她的温柔。与狼不同的是,她没有凌厉的目光,但会以娴静淑雅的眼神去鼓励丈夫的斗志;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会忠实地守护在因疲劳而酣睡的丈夫身边,以警惕的目光睃巡着四周的风吹草动,不允许任何敌意来伤害苍狼。她以超凡绝伦的美丽取悦于丈夫,又以博大的母爱包容着丈夫,更以其忠诚赢得了对方的无比尊重。她虽然没有丈夫的孔武有力,却有着无比的机智与审慎,天然的差别使她无法成为象丈夫那样充满攻击精神的战士,但她凭借自己敏锐的头脑成为苍狼不可多得的坚实后盾。称其为草原之母亦毫不夸张。
这两只无论从性格还是形体都有着巨大反差的动物,以他们那刚健与婀娜并存、神奇并现实共舞的形象彻底占据了铁木真幼小的心灵,令他为自己体内也流趟着他们的血脉而自豪,因自己身为苍狼白鹿的子孙而感觉无比荣耀。在他的心中,这个传自悠远蛮荒时代的质朴故事,比之经过人为修饰和夸张的神女阿兰豁兰感天受孕的故事更能打动他的心灵,苍狼白鹿的形象比之渺不可触的神更为生动具体,仿佛近在眼前,伸手可及。这种认识在今后几十年的岁月中逐步完善为一种思想,那就是‐‐全体蒙古人都是由同一条血脉来维系,无论是孛儿只斤,还是泰亦赤乌惕,及至兀鲁兀惕、忙忽亦惕、别速惕、札只拉惕、巴鲁剌思、巴阿邻、朵尔边、撒勒只兀惕和哈塔斤等等据说是出于阿兰豁阿门下的尼伦族系(尼伦:蒙语意为光明之子,圣洁之子),甚至包括阿鲁剌惕、伯牙悟惕、火鲁剌斯、速勒都斯、亦乞剌斯和翁吉剌惕等等非尼伦部落的都儿鲁斤(蒙语:远亲)们都有着平等的出身,共同的祖先。不知不觉间,一个庞大的蒙古草原随着古老的传说被子装入了少年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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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全名术赤合撒儿(j≈oul;chi-qasar),为区别日后出现的铁木真的长子,只写合撒儿。
(2)速赤吉勒的名字是由佩里奥特在1941年所作的考证而得,特此说明。
后来,这位本来不甚出名的夫人却在一次重大事件中表现出草原女子难能可贵的精神,甚至因此而被中国道者们所赞赏,因而载入《元史》。
第三章少年的烦恼
更新时间:2005-7-2310:11:00
字数:7410
时光如三河之源的逝水,滔滔远去,再不回头。草原的良辰美景依然短暂,酷暑严寒照旧漫长。贫脊依旧,荒凉依旧,生活依旧,困苦依旧。但是,无论环境怎样的恶劣,在摇篮之中即已饱经烈火淬炼的铁木真,正如他的名字本义&ldo;铁&rdo;(1)一样坚毅刚强地成长着。
在铁木真八岁这年的春天,诃额伦又生下了一个孩子,这次是个女孩,命名帖木伦。站在自已曾经躺过的被窝前,看着这个与自己和自己的弟弟们完全不同的婴儿,铁木真开始困惑了。一个关于血脉的问题横在他的心头,始终无法解释。这个问题在一瞬间几乎奠定了他对部落里包括下至呀呀学语的幼女,上至鹤发鸡皮的老妪在内,全体女性的看法。如果说,象父亲也速该那样的男子们体内流动的是苍狼白鹿的血液,因此拥有拔山摧水的勇武,那么女子呢?白鹿的血或许是存在于她们的体内,可是若说也流着苍狼的血就未免显得过于不可思意了。为此,他向母亲求教,得到的答案是:无论男女,血肉骨骼都没有不同,都同样继承着祖先的血脉。
铁木真认为母亲是在敷衍自已。那些走远路都要坐在勒勒车上,风一吹都会摔倒,摔倒后就会放声痛哭的女人怎么可能与男人有着同样的血脉?她们连架都不会打,又怎么可能象苍狼那样去征战厮杀?去开拓进取?去掠夺占有?去保家卫乡?她们就连自己本身也需要男人们的保护,所能做到的充其量也只是白天挤挤母马母羊的奶水,夜晚在床第间取悦自己的丈夫或情人。这些弱者们为了寻求保护,从不惜向两个乃至更多的男人奉献肉体,兄长死了,嫂子嫁给未婚的弟弟或者家仆甚至于非由已主儿子的事情也是屡见不鲜。这是一种古已有之的风俗,即使如阿兰豁阿那样被称为圣母的人物也有这样的事迹。
这是一个与感天受孕的故事相并行,内容却又截然不同的另类版本。做为一种地下秘密在人群之中流传着。没有人会公开来讲,因为这很可能从根本上动摇尼伦家族在蒙古人之中的主导地位,但基于其内容所包含的色情意味,却足以迎合大众心中那种对低级趣味与感观刺激的追求而经久不灭,以至于后世草原史家也不得不将其记录在案,做为一种逸闻留传下来,让我们足以了解斯时斯境下原蒙古人们是如何采取各种手段来应对那艰辛生存环境的。好了,且不必忙着感谢那些诚实的史家,先来听听铁木真从一位叫豁儿赤的著名浪荡子口中得知的这一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