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木真了解得点了点头道:&ldo;好吧。既然是这样的话,情操高贵的智者,我们明日一同上路,我也将出发前往脱斡邻勒处。&rdo;
与月忽难分手后,铁木真兄弟策马离开熟悉的怯绿连河河源,一路向西往陌生的土拉河方向而来。时当春末,沿路绚丽的风景令他们心情甚好,对这初次的外交活动的信心也不期然得增强起来。
起初看到的牧场充满着蒙古特色的美艳。到处中浓密绿草和绿色草地上点缀着五颜六色的花草:灿若黄金的十字花、淡若紫烟的百里香和鸢尾草花、白如皓雪的繁缕……这些花儿被繁星般的火绒草所穿插点缀,共同织就了一幅铺向天涯的华丽地毯。&ldo;地毯&rdo;的中间,盘绕着一条闪亮的银色带子,那就是婉蜒流淌的土兀剌河。河岸杨柳低垂,纤细的柳丝随风飘舞,形成一道翠绿的帘幕。透过帘幕,远远可见北方的不儿罕山群峰插天,连绵不绝。回首南顾,是与那些坚硬的花岗岩截然不同的柔和的丘陵地带。它们如鱼鳞般整齐有序,向着大戈壁的深处次第铺排而去。遥望前路,赫然可见土兀剌阿能山的峭拔身姿,好似一只天神插落在大地上的利剑,一举将客鲁涟河和土兀剌河劈向两旁。山顶的森林中据说是神灵居住之所,因此被冠以&ldo;圣山&rdo;的威名。它傲然屹立,刺破青天,与不儿罕神山东西对峙,共同构筑着牧民们的精神家园。
然而,当他们绕到圣山的西坡后,眼前的景色却陡然一变。大片大片稠密的由针叶林、桦树和山杨树构成的森林出现了。由于阳光难以透入,使这里变得黑黢黢得,远远望去,煞是阴森,黑林之名也是由此得来。兄弟三人的心情也从最初的轻松渐渐转为沉重起来。
当渐渐接近黑林后,他们陆续看到了一些零星散布的克烈亦惕人的营地。与其他部落相比,他们的营地并无多少不同之处,甚至更为俭朴。每个营地中央的空地上都树立着粗大的十字架,据说那是他们所信奉的神灵的代表。那些部民们每天都要聚集在这里,向它默默的祈祷着。然后分头散开,继续默默的从事着每天的工作。他们看到铁木真一行,既无新奇的注视,也不过分的惊讶,只是随意看上一眼,在确认他们不是敌人后便默默走开。这种态度配合着黑暗森林的背景,多少予人以一种神密莫测的感觉。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何会喜欢这样生活,但是至少可以看出他们没有其他部族交往共事的愿望,这或许是他们信奉的那种有别于这个草原其他民族的宗教(1)的关系使然。
铁木真并不理解他们的宗教,也不关心他们的宗教(2),他所需要的只是他们的力量。因此,他迅速通过这些对自己一行抱有微小敌意的营地,向黑林的中心,脱斡邻勒的汗庭所在疾行。
又经两日奔波后,铁木真兄弟在一座宽大肃静的帐幕中会见了身材瘦削,头顶光秃,双目射出凛凛寒光的脱斡邻勒汗。这人看年岁在五旬以上,胡须却还保持着黑黝黝的颜色。铁木真忽然想起自己当年从豁儿赤口中听来的那个半格言、半笑话式的论断‐‐克烈亦惕人到了五十岁就会变成秃子,而且是吝啬鬼。眼前这个过了五十岁的克烈亦惕人果然是秃子,如果再是吝啬鬼就麻烦了。
&ldo;你们这些小子干什么来啦?&rdo;
脱斡邻勒的声音干涩而尖锐,不禁令铁木真联想到盘旋在戈壁滩上空那些兀鹫,那是一种集勇力和残忍于一身的猛禽。但铁木真并未畏缩,按部就班得将自己来时早已拟定好的一番说辞向其陈述道:
&ldo;当年,你和我的父亲是安答,因此,你也就是我们的父亲。这件貂皮袄子是我的妻子的母亲送给亲家的一件礼物,可我的父亲不在了,因此,就将它献于犹如我父的你吧。&rdo;
说着,不失时机得将礼品呈上。经过月忽难这样的文人推敲后,这一篇言辞可谓恭敬中不失自尊,同时又巧妙得重申了黑林盟誓,明明是有求于对方的献礼,却又以亲情为引导,不着痕迹,水到渠成。
闪着黑亮色富丽光泽的礼物当前,脱斡邻勒的神色渐趋温和。不过,身为草原第一强势首领的他,头脑的冷静与灵活程度毕竟与众不同。只消片刻之功,他已完全立刻洞析了铁木真的来意,他忽然想到,这正是自己插手东蒙古事务的一个天赐良机,但同时也不能答应得太爽快,免得被对方看作见钱眼开的鄙陋之辈。所以,他的声音依旧严厉,但语气已颇为缓和了:
&ldo;小子,你们的礼物我收下了。克烈亦惕的汗是讲信义的,只要时机成熟,你丢掉的领地,我会帮你夺回;你散失的部众,我会替你招还。有我给你做主,你的臣民会象屁股帖着腰肌,胸口挨着喉头一样,紧紧跟随着你,不敢离弃。当你们这些雏鹰完全长大的时候,就是时机到来的一天。现在多吃点苦头不是坏事,我当年遇到你们的父亲时,可比你们现在要惨得多呢,你们还差得远呢。&rdo;
说罢这样的话后,他便命自己的弟弟札阿敢不将三兄弟带离自己的面前。札阿敢不虽然是脱斡邻勒汗的弟弟,但是二人的形貌并不相同,脾气也大相径庭。铁木真感到,他是自己在黑林所遇到的最和蔼的人。事后才知道,原来他们并非一母所出。非但如此,就连札阿敢不本人也是在不久前才从西南唐兀惕(西夏)人的领地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