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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第1页）

房子内咔嚓一声，灯又亮了，那个汉子站起来，把烟袋往床边的桌子上一放，拿起灯和蔼地回答：&ldo;我来开门。&rdo;

&ldo;好，麻烦你老哥了。&rdo;杜崇惠也很和气地回答。

门开了，冯进文跟着杜崇惠进去。房主人在灯光下仔细打量着冯进文和杜崇惠，看着他们的红星，红领章，灰布军装和绑腿，高兴地说：&ldo;我不知道同志们来了，还以为是白狗子呢。快请坐。&rdo;

杜崇惠讲明来意，并为深夜来打扰他而表示歉意。

房主人连忙说：&ldo;没关系，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你们是好人，好队伍。三年前我们这儿也有红军。我虽然没有加入红军，但加入了农会，后来国民党军队把我们包围了，天天搜山、清乡。红军撤走了，游击队打散了，我们东躲西藏，我是前不久才回来的。&rdo;

&ldo;呵，你还是个老革命，今天我们要麻烦你，&rdo;

杜崇惠与冯进文在桌子两边坐下，询问了一下这一带敌情和路况。

&ldo;这儿离浏阳河有多远？&rdo;

&ldo;二十里。&rdo;

&ldo;有桥吗？&rdo;

&ldo;有。&rdo;

&ldo;桥边有碉堡吗？&rdo;

&ldo;有，这一带的路口、桥头都修有碉堡。&rdo;

&ldo;碉堡之间相隔几里？&rdo;

&ldo;两三里。&rdo;

冯进文眼睛闪了一下，怀疑地说：&ldo;有这么多碉堡？&rdo;

&ldo;是这样的。&rdo;房主人说，南面二十里河边本来没有桥，也没有碉堡，两个月前，当地人为了行走方便，架了一座便桥，桥刚架好，保安团就来修碉堡。抓了好多老百姓，正在日夜加班干，恐怕现在都修得差不多了。

&ldo;白军多吗？&rdo;冯进文又插丁一句。

&ldo;多。听说都住满了，都是湖南兵。&rdo;

情况变得复杂起来了。杜崇惠和冯进文出了门，两人商量起来。

杜崇惠说：&ldo;今晚我们不急于渡河，先宿营，天亮再说。&rdo;冯进文迟疑了一下，试探说：&ldo;情况没有那么严重吧，还是按原计划行动吧。政委？&rdo;

&ldo;不行。&rdo;杜崇惠心事沉重地回答，&ldo;小伙子，刚才老表讲的还只是这个小地区的情况。现在我们军队还没有回到老区，即便回去，据我所知，在南面有广东军队，在西面有湖南广西军队；东面是赣江。我们方圆几百里的苏区，眼下正处在蒋介石五十万大军的所谓五次&lso;围剿&rso;的包围下，我们即使回到老苏区，也在他拉的大网兜内。&rdo;杜崇惠停了停，又说，&ldo;索性都告诉你吧，蒋介石在帝国主义帮助下，对全国苏区和红军的进攻，有个总部署，除了对中央苏区专用的五十万兵力之外，对于其它苏区也增加了兵力。他们的意图就是要把红军消灭在苏区内。在白区，就是追堵截击。冯参谋，打大仗打苦仗的日子还刚刚开始，要有思想准备啊。&rdo;

冯进文被杜崇惠说得有点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他搓了搓手，着急地说：&ldo;那我们现在怎么办？&rdo;

杜崇惠略一沉思，说：&ldo;大的战略方案，要从长考虑。现在，你快点回司令部，把这里的情况告诉郭司令，我的意见是就地宿营，待天明之后再视情况而定。汇报之后，你就在那儿休息，明早再来。&rdo;

&ldo;那你呢？&rdo;冯进文不放心，问了一句。郭楚松要他注意政委的安全，他不敢擅离岗位。

&ldo;我不要紧，我们大家在此地宿营，这里的群众好，不会有什么问题。我们有两支手枪，怕什么！你快走。&rdo;杜祟惠说。

冯进文还想说点什么，没有张口，杜崇惠不耐烦地说：&ldo;你是军人，怎么这么多的顾虑？走罢。&rdo;

&ldo;是！&rdo;冯进文转身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杜崇惠打着手电，在老表引导下，来到小村后面一个紧靠土墙的柴棚。柴棚里堆了好多柴，尚有六七尺空地，杜崇惠拿手电左右照射，得意地说：&ldo;好地方，就在这里休息。&rdo;

他要丁长生靠墙睡，他睡外边，两个地铺中间，放挎包水壶和皮包。丁长生盖床军毯，杜祟惠和衣而睡。

丁长生很快睡着了。杜崇惠思绪万千：刚才同冯进文谈到蒋介石的五次&ldo;围剿&rdo;和苦战才开始的问题，实为由衷之言，而且他内心还有极深的隐衷没有说出。蒋介石勾结帝国主义采用新的政策和军事战略，向红军作第五次进攻，红军和苏区动员全部力量同敌人战斗，能不能打破&ldo;围剿&rdo;呢？一个五次反&ldo;围剿&rdo;反了一年还看不出结果，即使有结果，敌人再来十次八次又会怎样？象现在这样下去，精力耗尽了，人也会老的……在九宫山地区，他知道&ldo;福建事变&rdo;失败、中央红军北上似无多少影响后，他认为他的想法更有根据了。从九宫山回师后，敌人正规军的追击堵截，飞机和地主武装的骚扰，更为严重，连打两个大败仗。他更怀疑能不能打回老苏区，即便打回去，也不知道要损失多少。自己是政治委员，上级和群众能谅解吗？他身体也不算好，不能长久拖下去。他在朱彪和三团政委牺牲之后就萌离队之念，但他觉得自己投身于革命好几年了，恨蒋介石，恨敌人，同工农兵有感情，是去是留，犹豫不决。随着战争环境的变化，情绪也时起时伏。他想起村里老百姓说浏阳河一带住满了白军，给他神经是个直接刺激，就由浏阳河想到一个苏区、两个苏区，想到整个形势，想到上级对他可能采取的态度，他觉得非下决心不可了，非离队不可了。又想到离队后的前途，认为自己有专业知识，有跑码头的经验，做生意，当教员职员，不怕没有路子。白区环境，他都可以应付。如果有条件，还要从不同角度做些革命事情。但离开也不能得罪队伍中的朋友，他轻轻坐起，从皮包中取纸，又看一下正面墙下打鼾的丁长生，他把皮包放在两腿上，拧亮手电写个纸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