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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第1页)

&ldo;先不管庄学胥是什么动机,我相信他说的消息是真的。咱们不能坐以待毙。颜哲,你继续呆在农场太危险,谁知道姓赖的啥时候下手?防不胜防。我想咱们干脆破釜沉舟,到县里去告他。只要把这件事公开,他就不敢再对你下手。&ldo;

颜哲摇摇头:&ldo;你昨天说的话是对的。这泡脓还没熟透,不能硬挤。咱一定得拿到真凭实据。否则,如果庄学胥不认帐,孙小小又被吓住哄住,那咱们就输了,反倒落个陷害革个人的职业习惯。巷子里叶子葱翠,老屋子年久失修,多是低矮红砖房,好些房子里还用着原始的马桶,属于简易的痰盂,我命领导干部的罪名。&rdo;

&ldo;我也考虑到这种可能,那就实行第二个办法:你告病假,回家躲几个月,或者干脆躲到我亲戚家,我姑家在湖北省襄阳,离这儿不远。我想赖安胜再凶横,也不过能在农场一手遮天,总不至于把手伸到外省吧。等这泡脓熟透、有人出来作证时,你再回来,那时就安全了。&rdo;

颜哲摇头:&ldo;这样未免太怯弱了。是他干了犯法的事,又不是咱们。&rdo;

&ldo;那你说,该咋办?&rdo;

颜哲认真思考着,思考了很长时间,我在月光下紧紧地盯着他的面庞。他的表情忽然有了一个突如其来的变化,似乎某个困扰多时的问题忽然得到解决,脸上也绽出轻松的笑容。他说:

&ldo;秋云我有办法了,也许这是天赐的机会,让我完成早就想干的一件大事。我有办法了,绝对可靠的办法。至于详情我暂时不能向你透露,你只管放心吧。&rdo;

他这番话让我充满狐疑,不禁想起他早先曾说过的:他保存着父母留下的一大笔钱,要办一件&ldo;大事&rdo;。我原以为,他所说的&ldo;大事&rdo;是不确指的,只是对今后的一种预备。但从这会儿的话意来看,这件大事是具体的,是早有腹案的。我生气地说:

&ldo;你不告我详情,我咋能放心?这是生死大事,你别这么吊而郎当的!&rdo;

颜哲笑着:&ldo;秋云你别问,该说的时候,我肯定会第一个告诉你。&rdo;

&ldo;不行!你至少得告诉我个大概。&rdo;

颜哲犹豫片刻:&ldo;那我只能告诉你,我要启用我爸留下的一个宝贝,专门对付赖安胜这类坏种的,绝对有效。可惜我爸没来得及用。&rdo;

说起父亲,他的情绪有一刹那的黯然,而我也突然联想到颜哲说过的话:颜伯伯在三年困难时一直不动用一笔钱财,说是要&ldo;干一件大事&rdo;。他们父子两个所指的&ldo;大事&rdo;是不是一回事?想到这儿,我对颜家父子忽然有了神秘感。这种神秘感在我初见颜家时就有,后来慢慢淡化,但这会儿又悄悄复活了。颜哲已经走出刚才的黯然,说:

&ldo;你放心吧,真的尽管放心,我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何况,&rdo;他一把搂住我,在我耳边轻笑道,&ldo;你还没有为我生儿育女呢,我咋舍得扔下你,一个人先走?&rdo;

他的笑声中有发自内心的轻松,让我也变轻松了。我骂他:

&ldo;不要鼻子座(脸)的东西。这个紧要当口,还惦记着说风话。&rdo;

然后我们回去。他的轻松有效地安抚了我的焦灼――不,他不光是轻松,这个词尚不足以形容他的变化。他简直像变了一个人,一只彩色的蝴蝶从原来的蛹壳中破壳而出,一只凤凰在火中涅盘(下边应为木)。他显然在那个刹那间下定了决心,今后要为新的目的而活了。我不由想起,文a我阳台盆栽的榕树叶上,叶子颤动,枝丫摇晃,但还是支撑不住这重量。风从东面吹来,雨水砸在窗口上的铁罩,紧凑又零乱革中他父母双双自杀后他几乎崩溃,一年后才&ldo;死而复生&rdo;。当时我和我爹妈的劝慰起了很大作用,但也许并不是主要作用。因为,在他精神接近崩溃时,我曾听他不住地念叨:要干大事,爸爸交给我的大事。那时我不知道这句话的含意,现在看来,也许这才是他走出精神崩溃的主要动力吧。

我有点惊疑地偷眼看着这个新的颜哲,发现自己并不真正了解他。

我们在场门口分手,他笑着再次让我放心,然后各自回宿舍。但我根本没有回去。短暂的轻松之后,焦灼很快回潮了。我并不是不相信他的能力,虽然他因惯于&ldo;君子之道&rdo;而难免天真,但他有足够的聪明,如果横下心来玩诡计,绝不会输于赖安胜那样的驴种。而且依我观察,他平素并不是行事莽撞的人,在这样的大事上不至于心中没底吧。但不管怎样,我的担心仍不能完全消除。颜哲是把希望寄托在颜伯伯留下的&ldo;宝贝&rdo;上,那无疑是一种科学发明,但经过文a我阳台盆栽的榕树叶上,叶子颤动,枝丫摇晃,但还是支撑不住这重量。风从东面吹来,雨水砸在窗口上的铁罩,紧凑又零乱革的人都很清楚,&ldo;科学&rdo;或&ldo;理性&rdo;在与政治作对时,是决不会取胜的。眼前就有强有力的例证――颜伯伯就失败了,他的宝贝并没能保住夫妻俩的性命。

等颜哲走远,我犹豫片刻后,悄悄在后边跟着他。我决定今晚躲在他的住室外边,为他站岗,保护他。这是很幼稚的决定,一个人的精力有限,我哪能把他每时每刻罩在我的视野里。但至少在想出更好的办法前,我要尽自己的力量。颜哲回屋,点亮带罩子的煤油灯,举着罩子灯上到床上,钻到蚊帐里,开始他每晚的例行工作――烤臭虫。说来颜哲毕竟是&ldo;落难王孙&rdo;(我妈的话),虽然家境变坏后也很能吃苦,但在一些生活细节处仍然比不上我们这些从小吃苦的人。比如,他非常怕蚊子叮臭虫咬,天再热,也要钻蚊帐里,把蚊帐掖得严严实实。但蚊帐能挡住蚊子可挡不住臭虫,各个宿舍里臭虫多得抱团,真不知道它们是从哪儿来的,即使在稿荐上撒满六六六粉也不济事,才下乡那阵儿,颜哲被它们折磨得要发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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