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叫声和哭声四起。
微弱的星光下,人影幢幢,有如进入阴曹地府,显得阴森恐怖。
面对眼前的变故,一直还算镇静的李祥麒此时禁不住也有些慌张,忽然被人紧紧地抱住,给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浑身颤抖。最后,他终于明白是有人惶恐之中为寻求安慰而抱住自己,明显感觉到双方的身子都在抖动,分不清究竟是谁抖得更厉害。
分享彼此间的相互安慰,李祥麒终于抽出身来,再次试图和应急中心取得联系,发现电话始终处于忙音,有些后悔刚才逃出轿车时怎么会没有把对讲机带上。这时候,他借助依稀的星光,看见自己那辆车已经被水淹没得只剩下车顶那道弧线。
正当他愣神的时候,脚下忽然一动,他条件反射似的后撤了几步,再回过身看时发现刚才站的地方已经塌陷,那些未能及时挪步的人立即被困水中,有的失去平衡后跌坐在水里,发出令人恐怖的尖叫声。
惊慌失措的人们一直在努力走出被水淹没的地方,但是,由于塌陷后的地面凹凸不平、对马氏菌的恐惧和难以预期随时会发生什么,更因为内心极度紧张,使每挪一步都显得异常困难。有的人因为脚陷进地面的缝隙里,想到近在咫尺的轿车里有很多被困的人已经死亡,幽暗的星光下有如被从地狱伸出来的手拽住一样,拼命喊叫。
人行道已经失去三分之二,或深或浅地没入水中。人们无法在夜色中辨认何处可以立足,有种跌入地狱般的感觉。
李祥麒费了好大的劲才使自己情绪稳定下来,根据这几天海明市那些被水淹没的街区分析,这片街道会继续塌陷并很快沉入更深的水里,成为普度江的一部分,内心的恐惧又涌了上来。就在这时,他的脚下又是一沉,双脚立即被水淹没,几乎失去平衡,好容易才站稳,而刚才和他站在一起的几个人纷纷逃走,试图寻找新的地方站立却没有成功,因为失去平衡后跌入水中。
再次控制住恐慌情绪之后,李祥麒判定寻找没有没入水中的努力没有什么意义,站在水中等待救援或许生存机会更高,最不济也可以考虑游泳,而且最要紧的是要尽量远离建筑物,防止被倒塌的房子压着。他大声劝说人们不要徒劳地盲动,但是,陷入惶恐的人们根本听不进他的建议。
街道几乎全被水淹没,变得宽阔了,人似乎也一下子少了许多,原本人行道上的电线杆和行道树孤零零地站在水中,此时正被人死死抱住,有人甚至试图往上爬。
正当担心街边的建筑物倒塌时,李祥麒看见人们像蜜蜂一样紧紧地抱着电线杆和行道树,忽然意识到这些东西也会因为失去地基支撑而倒塌,将很多人压倒。想到这儿,他小心翼翼地挪了几步,观察哪里可以避开被砸到,同时试图劝说那些人离开电线杆和行道树,但没有人听他的。
就在李祥麒刚刚挪开时,一根电线杆忽然向他之前站立的位置倒塌,倾斜速度越来越快,最后&ldo;砰‐‐&rdo;的一声重重地砸在一幢房子上。几个原本爬在电线杆上的人纷纷应声落入水中,溅起阵阵水花,而电线杆下端压着三个人,正拼命挣扎着。
借助依稀的星光,李祥麒看见其中一个人的头刚好露出水面,勉强能够呼吸,但涌动的水常常将他的头淹没。喝了几口水后,他拼命挣扎,试图将头露出水面,双手胡乱地挥舞,想去抓握可以支撑的东西。
李祥麒赶紧趟水过去,伸手将他的头抱起,嘴巴抬高成为头部最高部位,刚好露出水面,使他终于能够顺畅地呼吸空气。一直被恐惧淹没的他稍有放松,双手停止挥舞,摸索着找到地面,将自己撑起。
不过,李祥麒和他很快明白他的处境:原来他的大腿被电线杆死死地压住,无论怎样努力都无法抽出身子。刚刚有些平静的他脸上又充满了恐惧,乞求地看着李祥麒,希望能够获得帮助,使他脱离险情。
李祥麒环顾四周,大声呼救,几个惊魂未定的人有些迟疑地上来,一起试图将电线杆搬开,但任凭他们怎样努力,它就是纹丝不动,绝望之情在每一个人心中传播。
意识到无法将被压的人通过人工的方式解救出来,李祥麒所能期望的就是应急中心尽快派人过来,但对眼下应急中心能否有力量将压在电线杆等重物之下的人营救出来很是怀疑,因为根本没有合适的机械可以趟水而来。想到这儿,李祥麒很是失望,但心里倒比之前冷静了,一种似乎看到结论后的坦然,再看另外两个被电线杆压着的人,发现他们已经没了动静,双手软绵绵地随着水波飘动,刚才嘈杂的场面也安静了。
这时候,远远地传来一阵马达声,而且越来越响,李祥麒判断那是冲锋舟的声音,相信应急中心接报这里的紧急情况之后安排营救力量终于来了,于是安慰那个被电线杆压着的人,让他一定再坚持一会儿,并且告诉他特别注意呼吸,因为冲锋舟靠近时激起的波浪会把他的嘴给淹没。
正当他们满心期待冲锋舟的时候,不远处有幢房子忽然倒塌,一些躲避不及的人被压,人们又是尖叫着无助地四处乱跑。而房子倒塌时所激起的水浪很快传到李祥麒的脚下,尽管有事先的准备,但被压的那个人还是在水将他的头淹没时喝了水,惊慌之中越喝越多,徒劳地挣扎着。
李祥麒拼命喊叫,让他保持冷静,尽力在波浪低谷的间隙时才呼吸,但他依旧双手胡乱挥舞,浑身都在挣扎,似乎根本没有听见。这时候,李祥麒才注意到他的耳朵是浸没在水里的,根本不可能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