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便在曹半安搀扶下要退出寝宫,少帝却不高兴地唤他:“阿父着急做何去?”
“已到亥时,养心殿要关殿门了,奴婢得回司礼监。”傅元青说。
“司礼监什么?有什么人等你吗?那个陈景?一个死士比你伺候君上还重要?”
傅元青语塞。
“今夜阿父值夜吧,就别回去了。”
“今夜当值的并非奴婢。”
“朕知道。”少帝说,“朕说今夜阿父值夜。”
“可司礼监……”傅元青犹豫。
——他已同陈景说好,晚上定归。
少帝接过德宝递上来的软帕,擦了擦手,状似随意又问,“批红权给了刘玖,东厂发派了方泾。曹半安,你一个秉笔这么没用,司礼监琐碎的破事儿还需要掌印亲自问询?要不拖你出去喂板子长记性?”
曹半安听了这话忙跪地道:“是奴婢没用,让掌印操劳。主子降罪,奴婢甘愿受罚!”
傅元青看着皇帝任性,几乎是无奈的拦着要出去唤人罚板子的德宝,躬身行礼说:“奴婢请为主子侍夜。”
“行吧。曹半安你自己回去吧。”少帝把帕子扔到水里,站起来,“德宝,给阿父赐座。然后让太医院差人过来,给你们老祖宗看看肩。”
太医院的人来看了肩头,又开了活血化瘀的药。
等事情在外间消停了,皇帝早就让德宝伺候躺下了,他躺在龙榻里,看不清影子。
傅元青忆起了那夜少帝欲动,下身蹭过他手腕的时候……他悄然上前,在外低声问:“主子可要传司寝入帐?”
幔帐里天子半天没吱声。
傅元青开口又问了一次。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个枕头没精打采的扔出来,还带着少帝不耐烦的声音:“去睡觉!”
没人真敢让司礼监掌印站候半夜,早就在配殿支了一张软榻,等他去歇息。傅元青看着留守的殿前太监们,轻手轻脚的灭了大部分烛火,寝宫的光芒暗淡了下来。
他慢慢撑着墙回到配殿,待坐到矮榻上,这才缓缓松了口气。
德宝端了药膳过来,瞧他疲惫,连忙上前为他脱靴,可膝盖往下都肿了,靴子脱不下来。德宝顿时红了眼眶:“老祖宗,您受苦了。”
“受什么苦。”傅元青说,“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是我这些年经受得少了,反而娇贵了……去拿剪刀过来,把靴子剪开吧。”
德宝听话爬起来去拿剪刀,一边剪一边抹眼泪:“您这样的人儿,还要跟咱们一起遭罪。德宝这心里难受。”
“德宝。”
“哎。”
“再难受,也只能看着。不应假传圣旨。”
德宝一惊,哭着叩头:“下午那会让,德宝瞧您跪得难受,心里着急坏了,只好哄太后说主子醒了正在更衣。传了大珰儿们进殿磕头。老祖宗,是德宝的错,小的知道这是杀头的罪,小的该死,千刀万剐的都可以。”
傅元青听他哭,缓缓叹了口气:“下次不要再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