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珞知她是为自己好,便多说了几句:“新后母家想必您也听说过,是西北荀家。荀家人在陇原守了十数年,这两年战事愈发吃紧,也利好,估摸下来,快打出一个江南了。荀家人一心为我朝苍生百姓,过的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不定哪天就奔赴黄泉了。并无心思参与朝中这些尔虞我诈。新后这人,也与本王交好,为人质朴良善,亦没那些个心思。不满您说,此事,皇嫂不叫本王查,查出来倒叫皇上为难,是本王要查。”
程母点头:“荀家人我是知晓的,当年荀良将军过兵江南,看上了江南一个女子,那女子也是个狠的,收拾行囊便与他去了陇原,这在江南是一段佳话,被传颂至今。”
云珞想起见过荀夫人那一两回,轻声细语,是江南人做派,但亦能看出狠厉来。于是点头。
二人说着话,程素的饭已备好,请他们上席。大家也都将规矩撇到一旁,依次落座。云珞打眼一看,这才多久,就做了八个菜,摆盘静美异常,淮扬菜系。朝程素笑道:“程姑娘果然厉害,心灵手巧。”
“过奖。”程素起身为他添饭,解释道:“家中并未备着酒,只能就着一盏清茶了。小王爷见谅。”
“清茶配淮扬菜,倒也相得益彰。”云珞不客气,夹了块排骨送入口中,酥脆醇香,好手艺。就着一口白饭,再就一口清茶,倒也舒爽。只是心中一盘算,这一餐兴许把人家的存粮吃了,相依为命的母女亦不容易,于是说道:“许久未用过这样可口的家常便饭了,若是不唐突,可否将本王府中的排骨拿过来,请程素姑娘做了?付饶炖肉,也只是能凑活熟了,若说色香味,那是断然不会有的。”
一旁的付饶嘿嘿笑了:“这两年还是精进一些的。从前做饭,那肉出锅之时都裹了一层黑。”
程素笑出声:“那便拿过来吧!”
“有劳程姑娘。”云珞听到程素应允,心中松了一口气,这餐饭的愧疚少了些,便散开膀子用心吃起饭来。他本就身强体壮,加之年岁小,又忙活一日未进食,食量自然大。一个人吃了三人的量,这才放下碗筷。
程母见他这般,心道这后生也是可怜,堂堂的王爷,府中竟是连个正经厨子都没有,又仅是在大理寺挂个闲职,可见光景也难捱,便对他生出几分怜悯来:“往后若是得空,便常来这里用饭,家中虽无名贵食材,但寻常小菜亦能用心做了。咱们搭个伙,也顺道一起摸清谢家的门路。”
“那便多谢程夫人了。”云珞说道。
抬头看天色已晚,便起身告辞,程素撑着伞出来送他们。
“不必送了。”
“晚饭用多了,去永安河边消食。”程素本就胃小,今日见云珞吃的香,竟不知不觉多用了几口,这会儿觉出撑来,无论如何得消消食,不然夜里睡不安稳。
“你才吃几口?”云珞想起荀肆每回大快朵颐的样子,想来这女子与女子亦是有区别。
“属实吃了不少。”程素跟在他身旁:“适才断断续续听了几句,小王爷要查殷家?”
“要查。你知道殷家?”
“在永安河边做生意也有一段时日了,家长里短听来不少。殷家之事也听说一些。”
“都听说什么了?”
“不大好听。”程素看向云珞:“要听吗?”
“要听。”云珞点头。
“坊间传言皇上属意大皇子做太子,殷家又是大皇子的靠山,是以不愿动殷家。还传言当今这位皇后,只是皇上稳定江山的棋子。京城人都说哪怕现在的皇后人再好,荀家远在几千里外,亦护不了她。傀儡罢了。”程素说完这话,眉头皱了:“之前在闹事与谢家打架的女子,若是皇后的话,那皇后便并非传言所说,是个傀儡。那样嫉恶如仇的女子,可做不了傀儡。满面英气坦荡,若生作男儿,恐怕会是一个威风凛凛的将军了。”
云珞听到这些话,心中灌了铅。他不愿世人这样看荀肆,荀肆那样火热赤诚一个人,却要受这般非议和小觑,令他替她不值。若真如世人所说,皇兄为了大皇子这样拿捏皇嫂,更令人气不过。若殷家果然这样不堪,那便不能留。云珞要扳倒殷家之念愈加坚定。
二人到了永安河边,云珞想起程母要他护她们周全的话,便也不急着回去,陪程素慢悠悠走了一圈,又回府中拿了诸多肉菜,命付饶拎着将程素送回家,这才算消停下来。他躺在床上,将许多杂事细细想了,又觉得不该这样武断,还是要探探皇上的口风。不然若是皇上真有其他安排,自己从中参与坏了事,难免会牵连荀肆。这样想着便打定主意明日进趟宫。
还未入睡,便听付饶敲门,云珞要他进门,问道:“何事?”
“忘记与您说了,今日北星出宫送行囊到咱们府上,说了一嘴,皇后有身孕了。”
?“皇嫂有身孕了?”
“是。说是三位太医把了脉,都称是喜脉。”
“都称?”这词用的蹊跷。
第66章无情笑叹他人痴(二十八)为了先后伤……
“北星何时正式出宫?”
“说是宫中的文书还有三日便能下来,而后就能出宫了。”
云珞点头,又问付饶:“皇嫂有孕在身,可有不适?”
“北星说能吃能睡与从前无异。”
“那便好。可见腹中孩儿不舍娘亲受苦。”云珞说完行至窗前,看这场连绵夏雨,心中一阵空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