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书平站着听不清他梦里的话,站了有一会儿才再床边坐下,俯下身去听他的不安。
“季书平……”
原来是在梦里叫着自己。
季书平脱鞋上了床,躺在了他的身边。上床的动静带的床单发出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引得尚雪臣的手不安的在床单上摸索。季书平侧身过来帮他把被子盖好。尚雪臣的手还是从被子里伸出来不断的摸索着。
嘴里含糊着,“季书平…你在哪里?”
季书平愣住,他这是在梦里找自己?
把手伸进了他的手心,尚雪臣紧紧握住,像是抓住了安心,展开了眉头,停下了梦里的喃喃自语。
季书平在他身边平躺,任由他紧紧握住自己的手,看着头顶的幔帐,“尚雪臣,我该拿你怎么办?”
后半夜里,尚雪臣发起了高烧不停得冒着汗,他睡得太死,喂不进去药,季书平只有坐在床边拿着用温水泡过的毛巾替他擦着汗。烧得迷迷糊糊的尚雪臣终于从沉得太久的睡梦里挣扎着醒来,他半睁着眼,看坐在床边替自己擦着额头的人。季书平俯下身替他擦拭的动作,看着好像离他很近。可他发着烧,眼睛像是被置于热烫的火里,对距离的把握都失了真,只觉得他只是看着近,其实离得远。费力抬起手,一把抓着他的手问他,“这是梦吗?”
季书平被他抓紧了手,能感受到他皮肤里传来的滚烫,反问他,“你想是什么?”
“我想这是真的,可我只觉得眼下像是梦。”
说完又迷迷糊糊闭上了眼,只是抓着季书平的手没松。季书平帮他把手放回了被子里,拿着毛巾替他擦掉了额头上新沁出的汗,俯身低头亲在他发烫的嘴角,连带着这个清淡的吻都变得烫了起来,“可这是真的,不是梦。”
尚雪臣又做梦了,这次梦里什么都没有,没有时间流转,或是倒退回过去,或是编造着将来,没有爸爸,没有叔叔也没有红色高跟鞋。可他还是害怕难过,因为连季书平也没有了。梦里的黑裹绕着他平躺的身体,身体感觉不再轻盈。他听到了说话声,开始的时候很近,他听到有人说他有病,那像是季书平的声音,他竭力想要睁开眼睛看一看,可坠着的眼皮和他的身体一样,太沉重。
后来,他听到一连串的声音,带着点斥责,话说得太多他不能全都听清,只在最后听到一句,他是你打算用来做饵的人?
这句之后,声音离他远去,他重又孤独安静的躺在一片黑里,他害怕,这感觉像是漂浮在一个无底洞里,终于尝试着开口说话,牙关也沉重,他无力打开,终于在费尽一番气力之后,磨着牙齿喊出了声,“季书平?”
没有人回答他,可他又听到了声音,像是衣物的摩擦声,感觉离他不远,就在他身边。于是他伸手去摸索,然而空空如也,他只好再次用尽全力发声,“季书平…你在哪里?”
终于有手触到了自己的手心,他摸到了无名指上的木戒,没错,这是季书平,于是收紧五指抓紧了他。像是夙愿如愿以偿,梦里虽然还是黑,可他却感到了一种隐秘的欢愉,身体上的沉重因为心上的轻松自如而得以解缓,他找着了季书平,然后放了心。
紧抓不放的手,突然抽走,他又开始了不安,焦躁,这次不止是出口呼唤,他费力的睁开了眼,还好睁眼看见了自己想看的人。季书平就在眼前,拿着毛巾替他擦着额头,他看季书平的表情有些沉重,想起他其实不太擅长笑,偏偏总是在装笑,但是他脸颊上却有一个酒窝,如果他这会儿能对自己笑一下该多好,哪怕是敷衍也好。可又觉得人要懂得知足,于是放弃了自己对他的要求,看他继续为自己擦着汗。
等他拿着毛巾要收回手的时候,尚雪臣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问他,“这是梦吗?”
因为他实在有些分不清了。他听到季书平反问他,“你想是什么?”
这提问可真是有季书平的风格,他想起上一次的梦里,那好像是他唯一做过的美梦,在那个梦里季书平和他说这的确是个梦,是美梦,只做你想做的。虽然他怀疑过,可现在他一对比,才发现原来那个梦才是真的梦,而眼下这个才是似是而非的梦。
他想扯起嘴角笑一下,可他连撑着眼皮都费尽了全身的力气,哪里又能再多出力气去扯一下嘴角,他只有用尽自己最后一分力回答季书平,“我想这是真的,可我只觉得眼下像是梦。”
然后久久地睡去,重又沉回那片黑里。
尚雪臣是被阳光刺醒的,醒来的时候觉得脑袋昏沉,他好像睡了很久。坐在沙发旁边的季书平问他,“醒了?”
他想,这不废话吗?自己睁了眼,可不就是醒了。
原想张嘴回他,可张了半天的口,才沙哑的喊出了一个字,“水。”
他听到季书平急急忙忙出去了,他躺着没起身,身上太累没什么力气坐起来。
季书平端着水杯重又进了房,把水杯放在床头,朝他伸手,看样子像是要扶他起来。尚雪臣张口拒绝他的伸手,“我自己起身。”
然后费劲的用胳膊肘撑着身子坐了起来靠在了床头。季书平没说什么,只是把水杯递给了他。
尚雪臣接过杯子,仰头喝起了水,喝得太急,呛着了鼻管,水直接喷了出来,咳嗽得剧烈。季书平上手替他拍着背,“别喝这么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