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句话说,帝师沉墨不希望自己跟五皇子沼岚的关系被人知晓,在外人眼中,他不过是一个广安侯府不继承爵位的嫡长子,祖上的威名被皇权削弱的所剩无几,现在的沉墨连云府庶出的庶子云清扬都是比不上的,只是一个人既然有了那么多的身份,又不让人知道,终归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沉墨闻言不知为何,略有深意地看了云拂一眼,她素衣素颜,几乎是粉黛不施,偏偏容光似雪,让他觉得极美。帝师沉墨状似无意地说道:“你性格历来无拘无束,漠视这礼教拘束,这云府在你眼中都大约算不得什么,不过倘若你今日见到了沼岚,与他还是往日里相处,出了这个门,你便入了帝宫的眼。还是不见的好,你只需跟在我身边,旁人见了也只会说你是被我宠的。”
沉墨的话叫云拂眉眼跳了几跳,她细细咀嚼了一番,不禁暗自心惊。沉墨说的对,她心高气傲,这几年又有了厌世的情绪,行事渐显张扬,见了沼岚未必会战战兢兢,沉墨见她对待云家众人的态度便知晓,这才来带她离开吗?
只是那后面的话又是什么意思?他要惯着这样轻狂无状的她?帝师沉墨这几年前后的反差不觉得有些大吗?云拂突然之间心生抗拒。她习惯了一个人独来独往。
她抽回自己的手,淡漠地说道:“一个人倘若心智成妖,也是不讨喜的。”
沉墨闻言只是浅笑,任她疾步上前,往府外走去。她虽说太过特立独行,但是桀骜不驯,还是年轻任性的缘故。倘若阿拂像他这样度过几百年的光阴,只怕也会被磨得这般无趣且无悲喜。
沉墨看向远远走来的沼岚一行人,与他们错开。他了解沼岚,沼岚娶了云家的九小姐,不过是因为那女子有几分像阿拂,又是云家的人,这不过是得不到,退而求其次罢了。就连今日沼岚带着侧妃回门,也不过是推敲出云清扬的心理,想着阿拂可能会回云家,想要见上一面罢了。
世人总是痴心妄想,求不得而念念不忘。沼岚那孩子他照拂了他这些年,他也算是长大了,连他的女人都敢动这个心思了。
可是这孩子不懂,阿拂是天上变化莫测的云朵,随风散,随风聚,并不在掌控之中,她和他才是同类。
且说五皇子沼岚在众人的簇拥下前往后堂用膳,远远地便看见了沉默的带着云拂在云家的庭院里渐行渐远,一种无力感袭上心头。
他原以为沉墨是不在乎这个妾室的,是了,怎么会不在乎,谁见了那样坐在古刹姻缘树下的女子都会心生向往吧。
“九鹿。”他想起昔日她唤他的名字时的神情和姿态,那样肆意平常,有种九天之外云卷云舒之感。
如果他成了这世间最尊贵的人,那么是不是可以站在她身边,和她一起看大山大河,看风云聚散?
☆、第29章
云拂在沉墨的小别院住了一段时间后,体内的煞气渐渐被沉墨的药浴和琴音化解。
再回梦枕山月阁,已经是一个月之后。
帝都渐入三伏天,依旧是每日中午暴雨,气候算不得很是炎热。
昔日刺杀一事阿拂并未对人提起过,是以梦枕山月阁的人只道阁主外出,阿鸾在云拂外出之际继续开启了山门,山月阁依旧是帝都的销金窟。
她回来,终究是不舍得院子里的菩提树和一湖的芙蕖。
云拂站在阁楼上看着满湖碧水,远远地眺望着帝宫的方向,她记得仁帝晚年是政治最黑暗的时候,只是不知道这一切是不是提前发生了,毕竟帝师沉墨在这里。
她这几年用心寻找那块玉珏,并未关心朝堂之事,只是处在帝都的权力核心,她莫名地闻到了一股子血腥味。
殿试在三伏天如火如荼地开始了。
三年一度的殿试几乎吸引了帝都最优秀的儒士,她记得仁帝在位期间对于官员的选拔很是大胆,几乎是以才能选拔,而并非看重氏族门阀,这在仁帝晚年引发了氏族的恐慌浪潮。
阿拂并未想到重生一回,她真真切切地处在了这股浪潮里。
“小姐,小姐,小少爷高中了。”殿试一结束,夕阳还未沉下,翡翠便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冲进阁楼里,喜上眉梢地叫道。
这几日帝都的话题都是殿试,甚至有人将来自各郡县的学子按照名气和才能排了榜,五皇子纳妃的事情都被今年的殿试盖住了风头,而元休算是从未在众人的面前出现过。
阿拂正坐在阁楼的小窗前画画,她这几日内心不得安宁,便借助画画来调节,往往一坐便是一整天,画的也很是随意,有时候是院子里的菩提树,有时候是梦中的场景,或者是她从未见过的青铜钟以及那些似曾相识却看不真切的祠堂美人图。
翡翠一脸兴奋地进来时,她微微皱了皱眉,神情比往日更淡了几分,元休高中在她的预料之中,那孩子跟着她的时间虽然不算长,但是元休从小便在严苛的环境里长大,有了基础,伴随她身边时,她教育他的方式几乎是以帝王的思维来教育的。
世间还有谁能知晓历代帝王的心思,知晓他们的习惯和秉性,也唯独她了。
是以,元休在殿试时必然能轻易猜出仁帝所想,高中不过是最平常的事情了。
“小姐,小公子中的是状元,整个帝都都震惊了,十二岁的状元呀。”翡翠一激动便说的语无伦次,阿拂便浅浅一笑,笑容掩去,眉眼间便透出一丝一缕的疲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