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表的脸上显露出异常的激愤之色。当蔡瑁刚到阶下拜见,他就劈头盖脸地怒责蔡瑁的不轨行为,当即命令武士们将蔡瑁斩首。
蔡夫人听说刘表召见其兄问罪的消息后,急忙跌跌撞撞地从后阁赶到现场,向丈夫拼命哀求饶蔡瑁一命。蔡夫人的眼泪拯救了蔡瑁,孙乾也不得不在旁边帮着求情。他道:“如果杀了夫人的兄长,我的主公反而可能不敢再到荆州来了。”
刘表这才宽恕了蔡瑁。
尽管如此,刘表还是感到于心不安。当孙乾回去时,他要长子刘琦代表自己陪同孙乾一起去新野,为这次事件向刘玄德深表谢罪之意。
听了刘琦代表其父所说的痛切的谢罪话语后,刘玄德反而感到过意不去,他也隆重地设宴答谢刘琦。言谈之间,刘琦突然向刘玄德披露了自己平时郁结于心的烦恼:“继母蔡夫人为了立弟弟刘琮为嗣,总是想方设法地想要杀害我,我该怎样才能逃过此难?”
刘玄德回答:“只有小心尽孝才是。虽然她是你的继母,我想通过孝心来打动她,自然就会免除灾祸的。”
第二天,当刘琦准备回荆州时,刘玄德与他并辔而行,一直送到城外。也许是要回荆州的缘故,刘琦的脸上露出了怏怏不乐的神情。刘玄德急忙亲切地劝慰他,但是越劝慰刘琦越是沉默不语,只是不停地流着眼泪。
送走刘琦后,刘玄德拨马返回。正要进入城中,只见十字路口有位布衣葛巾、腰间佩剑的侠士一边走着,一边高声吟唱。
刘玄德好奇地停住马,在市井的噪声中侧耳倾听。孤剑葛巾的侠士正飘然地拐过十字路口,高唱着朝他走来。
刘玄德仔细一听,原来侠士唱的是:
“天地反覆兮,火欲殂;大厦将崩兮,一木难扶;山谷有贤兮,欲投明主;明主求贤兮,却不知吾。”
“咦,这是怎么回事?”
刘玄德觉得侠士唱的歌词好像在暗指自己,不由得暗忖:难道这位侠士就是司马徽所说的“卧龙”、“凤雏”中的一人吗?
刘玄德下了马,等待着侠士从他的身边通过。侠士布衣草屐,身上没有一件饰物,但似乎具有一种凛然的气概。他生得赭颜疏髯,确实是个颇有风度的人物。
“喂,壮士!”刘玄德叫住了他。
侠士颇为奇怪地回首看着刘玄德。他目光犀利,声音粗哑地反问道:“什么事?你是在叫我吗?”
“是的,真是有点唐突。我总觉得你我之间似有缘分,不该在路旁擦肩而过。”
“是吗……”
“你看这样好不好。你随我一起到城里,一人一壶好酒,在月白风清的良宵,听着你那粗哑的吟啸,我想一定令人感到荡气回肠。”
“哈哈!我那笨拙的吟啸,恐怕有污尊耳。不过,为了感谢阁下不把我视为路边闲人在自说自话,我就跟你走一趟吧。”侠士轻松地说道。
侠士随着刘玄德进入城内,方知他原来是新野这座小城的城主。那张表情轻松的脸上略显出意外的神色。
刘玄德以上宾之礼对待侠士,把他恭敬地迎入大堂,并以美酒佳肴飨客。他一边劝酒,一边询问侠士的姓氏。侠士道:“我是颍上(今安徽颍上)人,名叫单福。略通道学,学过兵法,现在只不过是游历各国的一个学者。”
单福只是简单地介绍了自己的经历,没有暴露身份。他紧接着话锋一转,提出了一个要求:“不知可否把您的坐骑牵到庭园里让我看一看?”
“那容易。”
刘玄德说着,立刻叫人把马牵到庭园来。单福仔细观察了马相后说道:“这是一匹千里马,但它一定会给主人带来祸害的,所幸你骑到现在竟然还平安无事。”
刘玄德道:“曾经有人多次提醒过我,说它妨主。但是先前我逃过檀溪之难,获得九死一生的机会,全靠这匹马的脚力。”
“这可以说是救主,也可以说是马的自救。这和作祟不能相提并论,不过它一定会祸害主人的。当然,还是有办法防患于未然的。”
“如果壮士有避祸的方法,请务必告诉我。”
“那好,我就直言相告吧。其实方法很简单:把这匹马临时借给侍从骑乘,等到侍从遭到祸害后再把马要回来,那样你就能放心地骑乘了。”
刘玄德听后突然面露愠色。他叫来家臣,极为冷淡地吩咐道:“上茶!”
上茶的意思就是主人催促服侍的家臣赶紧给客人奉茶或者送饭,也就是通常所说的下逐客令。
单福听了非常生气,他放下酒杯,开口质问道:“请等一下,是您特意请我到这儿来,又突然提出上茶,这是为何?为何要急于把客人赶走呢?”
刘玄德脸色一变,对单福发怒道:“我带你到这儿来,把你当做贵宾一样地欢迎,是因为我觉得你是一个有节操的高人。没想到刚才听了你的一番话,使我大失所望。你不教我仁义,反而密告我不仁的佞智,我刘玄德不能对这样的客人待之以礼,你还是赶快回去吧。”
“哈哈,果真如此,你刘玄德确实就是传闻中的仁君……”单福高兴地抚掌大笑,“请不要生气,其实我刚才是故意这样说的,是想试试你有没有仁义之心。请不必计较,把它付之流水,忘了吧。”
“哦,要是那样的话,我对壮士还是不胜欢迎。那就请你不吝金石之言,为我刘玄德讲授仁政之道、济世经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