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鲁肃被引至迎宾阁。他先是按照外交使者的礼仪,向刘琦表示吊慰之意,随后又向刘备赠送了礼物,称“吴主孙权向刘玄德致意”。
其后,在后堂大开酒筵,刘备做东为鲁肃远道而来接风洗尘。
鲁肃借着酒意,毫不掩饰地向刘备打听起来:“鲁肃素闻刘玄德向来为曹操眼中之钉,与他争战不休,却不晓得曹操究竟是暗怀统一天下的野心?还是只不过满足于自己的强盛?”
“这个嘛……倒是如何说哩?”
“曹操麾下谋士中,谁最得他重用?”
“玄德着实不知。”
“那么,”鲁肃仍是接二连三地问道,“曹操眼下的总兵力到底有多少?”
“这个真的不得而知。”
不管鲁肃问什么,刘备就是假痴假癫地装糊涂,原来这都是孔明事先叮嘱他的。
鲁肃勃然变色,不悦地诘问刘备:“在新野、当阳还有许多地方,你刘皇叔曾与曹操多次交战,对敌人的情况怎么可能一无所知?”
刘备依旧一副茫然的表情:“哎呀,其实每次交战玄德只要一听见曹操杀来,早就抹脚溜走了,故此详细军情真的不晓得哩。不过,孔明应该比较清楚的吧。”
“诸葛先生现在何处?”
“玄德正想请诸葛孔明来与先生相见哩。”
于是刘备命人去请孔明来。不大工夫,孔明来了,举止稳静地落座入席。
“诸葛先生,鲁肃与先生之兄是多年的好朋友哪。”鲁肃亲切地同孔明拉起关系来。
“哦……先生同家兄诸葛瑾很熟啊?”孔明眯缝着眼睛,表情变得亲睦热络起来。
“不错,此次奉命出使之前还会过一面哩。本想先生若有什么口信鲁肃一定原原本本带回去,只可惜此番公务在身,看来是无暇好好叙谈了。”
“哎——私谊暂且不提。其实我家主公常常要我同吴国君臣建立联系,商量共讨曹操大计哩,不知先生以为如何?”
“嗯,这可是头等大事哩。”
“不是亮骄傲自大,东吴若不与我结盟,今后的生死存亡也势难料定。假使我家主公刘玄德有朝一日放下自尊,不再倔强固执,顺从曹操的话,自是最好的明哲保身之道,但对东吴来讲可是最大的威胁,曹军南下的压力将有增无减哪。”
孔明的话虽说得郑重而有礼貌,但言外之意却不啻是对大国使节的一种胁迫。鲁肃不由地心里发毛,惶恐不已,谁也不敢断定孔明所说的情形不会发生。
“在下只不过吴一介使臣,不过看在刘皇叔面子上,有一点我可以保证:只要皇叔满怀诚意派人前去交涉,我家主公孙权决不会不为所动的。只是由谁担任使节可千万马虎不得啊。”
“莫非先生心中已有属意之人?”
“嗯,正是。所幸孔明先生的兄长现为东吴谋士,深得主公信赖,在下以为孔明先生亲自去一趟东吴实乃最佳选择,不知先生可愿意?”
闻听鲁肃此言,一旁的刘备早已大惊失色,深怕这是东吴的计谋。故此,鲁肃越是竭力相邀,他越是不想答应。
孔明只得尽力抚慰刘备,并再三恳请道:“如今事情急要,不容拖延。亮愿不辱使命前往东吴,还请主公下命发使。”
终于,数日之后诸葛亮孤身一人与鲁肃一道乘上下江的船,踏上前往东吴之路。
四十舌战群儒
长江千里,无论是天明还是日暮,两岸的景色几乎毫无变化,江水黄浊,只有滔滔的水声拍打着船舷,传入耳中。
载着孔明和鲁肃的船不分昼夜,径直朝东吴北部的柴桑镇挂帆直下。一路上,鲁肃暗暗思忖:——虽说如今有些落魄,势力大衰,但刘备无疑依旧是一方不可小觑的势力。作为刘备的军师、身负宰相重责的孔明不带一兵一卒,孤身一人随自己下吴,其决心非一般人能够轻易下得了的。看来,孔明是做好了大义赴死的准备,同时已然成竹在胸,意欲用他出众的口才,排除万难,说服东吴。
同船几日,鲁肃对胸怀悲壮的孔明已有几分同情和敬重。不过,心下却仍免不了忧虑:倘若吴侯孙权听从了孔明的说服,采纳刘备的提议而同曹操开战,胜了则无话可说,一旦战败谁来负这个责任?
想到这里,鲁肃不由地不提心吊胆起来,他清楚,这个责任是非自己承担不可的了。
靠在船舷闲谈时,鲁肃不失时机对孔明进行试探:“先生,我家主公孙权与先生会面时,想必一定会问许多问题,关于曹军的情形,我想你还是假装不知的好。”
“为什么?”孔明像是识透了鲁肃的心思似的,微微一笑,问道。
“哦,也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说得太多,毕竟不可能详尽于胸,反而容易被认为是同曹操一个心思,前来探听东吴的虚实了。你说是不是?”
“呵呵,原来孙将军是这样的人哩。”
鲁肃倒自己羞得面红耳赤起来。看来孔明绝不是轻易被人试探出深浅的人,于是鲁肃后来便不敢多语了。
船至浔阳江(今江西九江)江口,两人登岸,换上骑乘,走陆路沿鄱阳湖继续前行。
到了柴桑镇,鲁肃先将孔明在驿馆安顿好,随后自己衣不暇整,立即往见孙权。
孙权恰好聚集文武百官正聚于大殿商议大事。闻听兵士来报说鲁肃归来,孙权赶紧下令:“传鲁肃即刻入内!”于是添席命鲁肃就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