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赵夫子闻言身形微颤,青帝也不急。
堪堪饮下半盏茶,青帝质问道:“徐府夜宴原就是文士之宴,赵夫子您如此随意的决断,可是问过徐相的意思?”
听青帝提到了徐府的主人,赵夫子脸色一变。想过本次宴会的主人确实是徐相,随即转头将视线投向徐封疆。
望着坐在珠帘旁的徐封疆,赵夫子语调变得恭敬:“姑娘提点的是,鄙人也觉得鄙人方才的决断略有不妥……”
眼看着到手的鸭子要飞,冯长乐顾不得场合,高声打断赵夫子:“徐相常年将夜宴交与夫子定调,今日为何要例外?”
话罢,冯长乐忙向冯郡王眨眨眼。
冯郡王得到女儿的示意,抬头冲坐在正对面的何夫子使了一个眼色。
知道同窗好友已然指望不上,坐在席中的何夫子率先出言挑开话头:“老夫何开满,是小郡主的夫子,不知阁下是何人?”
“在下是何人并不重要。在下只是觉得赵夫子的决断有失公允。”冷哼着将茶盏落在案上,青帝气势又强了几分。前世坐了那么久朝堂,几个倚老卖老的,如何能奈何得了她?
“你不知道赵夫子是何人吗?”何夫子将借着赵夫子的名头压人。
“不就是徐小姐的夫子?”
堪堪丢个钩子与何夫子,青帝等着何夫子上钩。
头一次遇到不知赵夫子的人,何夫子不疑有他。志得意满地望向珠帘,何夫子秉着看笑话的心思侃侃而谈:“不单单如此。赵府原是书香门第,赵夫子十岁观书法,十四岁通百家,二十五岁中状元……”
何夫子与赵夫子相交数年,了解甚深。以至于一提起赵夫子,何夫子便如数家珍。
眼看着盏中茶添了几次,徐长歌有些着急。赵夫子与何夫子私交确实不错,但何夫子这般说话,委实坏了赵夫子声誉。
“何夫子!”出声断住何开满的话头,徐长歌压了压自己的怒气,慢慢道,“赵夫子名满天下,在座的都明白……您还是不要跑题,专心说当下的事吧。”
“呃……”何开满有些难堪,但碍于说话的人是徐长歌他又不好意思发难。
将右手紧紧握拳,何开满转而冲着青帝泄愤道:“阁下可是听清楚赵夫子是何人了?”
“似乎清楚了些。”青帝轻笑着应了声,又话锋一转,不屑道,“不过这与在下又有什么关系?在下只是说赵夫子的决断有失公允。”
“呵!赵夫子的决断有失公允?不知阁下的高见是?”
何夫子甩袖挑衅。
“高见谈不上。在下只觉得徐小姐更适合被推举。”青帝将语速放缓,“赵夫子方才说徐小姐的字胜在有灵气,而郡主的字胜在能出力。故而想推举郡主,以为四方之范。此言虽立意颇高,但敢问诸位,赵夫子说的有灵气是指庭中的字吗?如此削足适履,当真不怕贻笑大方?”
“这……”何夫子想想,发觉同窗方才的话确实漏洞颇多。何夫子收藏过不少徐小姐的字,他深知徐小姐的字确实有灵气,但庭中那幅却恰好没有。且凭着他行家的眼光看,庭中徐小姐那幅字确实是靠苦功夫出来的,和以往只靠天分也不同。
何夫子不是不知好歹的人,更不是看不懂形势的人。怀着歉意朝珠帘望望,何夫子松开了右手:“阁下一番高论,鄙人受益良多。不知阁下师从何处?”
“呃……”青帝右眼皮直跳,想过熙妃一直没给她张罗识字的事儿,青帝揉揉眉心,敷衍道,“家父未曾替在下……”
“这么说……”何夫子起了爱才之心。
冯长乐却坐不住了。她才不要这种坏事儿的师妹呢!
忽地拍案起身,冯长乐怒斥道:“一个女婢竟敢对赵夫子的决断指手画脚?”
女婢?冯长乐的话引得庭中人一阵惊呼。方才开口的人是徐府的女婢吗?
耐不住看热闹的心态,席间的宾客都好奇的望珠帘那厢看。
“原来赵夫子的话都是对的。”以一种“原来如此”的姿态应和,青帝头一次像今日这般烦长乐。
“赵夫子的话对不对乐儿不知道。但乐儿以为,徐府的夜宴并不是无名之辈大放厥词的地方!更不是不学之人撒野之所!”冯长乐走到中庭,一字一顿,“乐儿以为,赵夫子方才已经把话说得够清楚了!”
“大放厥词?无名之辈?撒野之所?原来小郡主您竟是牙尖嘴利到这种程度?”噎上冯长乐一句,青帝索性把底牌翻出来,带着几分嘲讽道,“本皇女也认为本皇女方才说得够清楚了。赵夫子自幼读圣人训,自该知晓如何辨别是非。依本皇女的看,这庭中两幅字就数徐小姐的好!赵夫子不是要号召天下学子苦学吗?徐小姐因夫子您一句话,便苦练出中庭这样的笔法,如何比不得小郡主?才与力,得一份便足了,徐小姐兼而有之,如何比不得小郡主?”
青帝言罢,庭中陷入死寂。
庭中宾客皆知澜皇女要参加夜宴,但没想过澜皇女会坐在珠帘后。
冯郡王前面那个空着的席位让众人以为澜皇女当真是病了。
“澜皇女身子可是好些?”不动声色地帮青帝圆场,徐封疆坐在正位上,依旧是一副波澜不兴的模样,“微臣府上的夜宴一向吵闹,让皇女看笑话了……”
“徐相客气了。”得体地接上话茬,青帝偏头与徐长歌对视,见徐长歌在笑,青帝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