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竹楼内又陷入了一片漆黑,四周猗猗修竹,籁籁有声。
慕容焉纵身入屋,扶起师辩先生,乘着幽夜逸光,见他奄奄一息,连呼数声,竟无知觉,口中只喃喃地道:“古……师妹,师辩走……了……”言毕,溘然弃世。
慕容焉的心如同突然被万箭刺穿,轰然不知所在,吊影惭魂,泪如雨下,他又失去了一位亲人。少年踉跄抱起师辩尸体,蒙然而出,在大棘城北的两座坟旁,又添新坟,在坟前一坐就是三日。三日中,他面色如同老了十年,精神萎靡不振,浑身颤抖。第四天,南面突然来了几十号人马,个个身背兵器,为首六人有男有女,不是别人,正是玄武七宿中的六者。他们乍见到慕容焉,纷纷下马,以君臣大礼扣拜。
盛大用道:“主人,最近玄女宿中传来消息,天下群雄自百宗论剑后大都不知所踪,属下等打听许久,从一些自称‘洗天墟’的门下身上得到了线索,已知找到云林宫的办法,不知我们该如何处之?”
慕容焉脸上落漠地转过头来,顿时吓了众人一跳,李玉寒道:“主人,你……你这是……”
慕容焉没有回答她,只缓缓地道:“救之。”
步尘担心地望了他一眼,道:“国君身体重要,我看还是……”
慕容焉不待他说完,又转回身体,淡淡地道:“后天。”
李玉寒众人忧心忡忡,但见了那座新坟碑文,相互看了一眼,不敢打扰,纷纷跪在地上等候,这一等,就是两天,两日后,慕容焉忽然振衣而起,愈加落寞,只将六宿搀起,道了声起程,然后一言不发,与众人上了坐骑,提缰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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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慕容元真,当他见到晓霞郡主时,顿时惊呆了。良久,眼中泪涌,上前捉住赵馥雪春葱般的纤纤柔荑,良久无语,泪却扑簌簌地落了下来,泣道:“天可怜见,又让韵儿你回到我身边了……”
自大婚后,慕容元真日日与赵馥雪携手,看得慕容廆心中暗喜。
忽一日,慕容元真看赵馥雪日日无语,还以为她思念故乡,当即命人在府中为她建起一座宫地,与她当日在段国王宫所居一模一样,并赐名为淑韵夫人,当然乃是为了纪念崔韵儿。话休絮烦,这时有一门下亲信进来,说有要事回秉。慕容焉当下命人陪夫人回去休息,自己携那人到了书房,问明究竟。
那亲信道:“启秉主上,‘天晓堂’的弟子最近打探到消息,说京师来了两个帮可疑人物,其中一帮乃是一个少女与一个中年文人,还带了四个手下,有一次那女子在街上与人动手,十招中有两招用的却是崔海流霞渚的‘广狭六音剑’,可能是崔海的人,如今栖身在‘广来客栈’。另外一帮也是六个人,一主一仆,外带四个剑客保护。外身虽然穿的是我慕容的裤褶袍裳,但我们的人扳成店下二淋了一个剑客衣湿,那人脱下一来,里年竟然是宇文的襦裳,可能是宇文的人,他们下榻在‘云来客栈’。”
“宇文?”慕容焉忧郁片刻,急忙命人取来一幅画像,递给亲信道:“你看看那为首的是不是此人?”
那亲信躬身应命将那幅画取来,注目一看,不觉恍然地肯定道:“不错,就是此人。”
慕容元真点了点头,那亲信佩服地道:“主上,他们是什么人?”
慕容元真笑了笑,道:“‘广来客栈’的乃是崔毖本人,这个消息我早已知道。那宇文来的六人,很可能是宇文的国君悉独官……”
“什么,他……他就是悉独官,那我们这次不用到宇文就能杀了他,到时宇文一定大乱,主上大业指日可成了。”
慕容元真默忖一回,摇了摇手,道:“悉独官此人向来喜欢以武凌人,这次前来,边关必定囤积大军,以策安全,我们就算杀了他,也不能将宇文的势力剪除,反而留着此人,将大有用处……”一言及此,他脑中电闪百转,突然恍然大悟,拊掌大笑,吩咐道:“你速派人装扳成江湖中人模样,在‘云来客栈’谈论师辩先生来京之事,看看宇文几人的反应,此事切勿引他们生疑,否则,我必严惩不怠。”
那人不解他是何意,但却不敢多问,当下应命而去,第二天便传来消息,说那几人听到‘师辩先生’四个字时,那几个剑客力气大得很,一把将那假扮的江湖人揪了去,问他师辩先生的行踪。
慕容元真闻言大笑,他推测的一点不错,这来自宇文的六人正是悉独官、宇文形胜二人,他们此来的目的是找师辩先生,寻求他多年失去的爱子宇文汇川的下落,一面来看看慕容的情势。年轻人静静地望着窗外的空尘,默忖良久,脸上涣然浮先出一种得意、诡异、胜券在握的表情,心中绸缪已久的大业突然豁然开朗,如一道无穷的画面,在他面前舒展开来。他的心中终于看到了端倪,一个惊天动地的妙计出现在了他的脑中……
当夜,慕容元真精心地易容一番,从屋中出来时却已是一副面容清古的老者身份,背束长剑,此时星光舒朗,夜色微茫,幽夜逸光之下俨然就是他的师父师辩先生的样子一般无二。当日他曾向旋波姐妹学过云林宫的易容术,此点做来很容易。但见他纵身出了府邸,踏着夜色纵身飘没,展瞬之间却已到了‘云来客栈’之外。
这时,‘云来客栈’后院的一间精舍内,依然亮着熠熠的灯光,屋内几道人影映上画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