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真那样看待?&rdo;
&ldo;那还用说!关于学校的低俗无聊,足足可以讲上一个钟头。&rdo;
&ldo;可那是义务教育呀,初中。&rdo;
&ldo;那是别的什么人认为的,不是你那样认为。你没有义务非去受人欺侮的场所不可,完全没有。而讨厌它的权利你却是有的,你可以大声宣布&lso;我讨厌&rso;。&rdo;
&ldo;可往后怎么办呢?就这样下去不成?&rdo;
&ldo;我13岁时也曾经那样想过,以为人生就将这样持续下去。但不至于,车到山前必有路。要是没有路,到那时再想办法也不迟。再长大一点,还可以谈恋爱,可以让人买胸罩,观察世界的角度也会有所改变。&rdo;
&ldo;你这人,真是傻气,&rdo;她吃惊似的说,&ldo;告诉你,如今13岁的女孩儿,胸罩那东西哪个人都有的。你怕是落后半个世纪了吧?&rdo;
&ldo;噢。&rdo;
&ldo;嗯,&rdo;雪再次定论,&ldo;你是傻透了!&rdo;
&ldo;有可能。&rdo;
她不再说什么,在我前头往停车处走去。
24
雪的父亲的房子靠近海边,到达时已是薄暮时分。房子古色古香,宽宽大大,院子里糙木葳蕤。有一角还保留着湘南作为海滨别墅地带时期的依稀面影。四下悄然无声,春日沉沉西坠,气氛十分和谐。点点处处的庭院里,株株樱树含苞欲放。樱花开罢,木莲花不久便将绽开花蕾。此种色调和香气每天都略有不同的朝朝暮暮,可以使人感觉到季节的交相更迭。这等场所居然被保存下来。
牧村家四周围着高高的板墙,大门是古式的,带有棱角。惟独名牌十分之新,黑色的墨迹赫然勾勒出&ldo;牧村&rdo;二字。一按门铃,稍顷出来一位二十四五岁的高个男子,把我和雪让进里边。男子一头短发,彬彬有礼,对我对雪都很客气。同雪之间,看样子已相见多次。他笑的方式同五反田差不多,给人以玉洁冰清的愉悦之感,当然远不及五反田那般炉火纯青。他一边带我们往院子里头走,一边说他是给牧村先生当助手的。
&ldo;开车,送稿,查资料,陪着打高尔夫球、打麻将、出国,总之无所不做。&rdo;其实并没有问他,他兀自乐在其中似的向我介绍起来,&ldo;用句老话,就算是伴读书童吧。&rdo;
&ldo;唔。&rdo;我应道。
雪看样子很想说他一句&ldo;傻气&rdo;,但未出口。她说话大概也是要看对象的。
牧村先生正在里院练高尔夫球。在两棵树之间拉了张网,瞄准正中目标猛地将球击出。可以听见球棒挥起时那&ldo;嗖&rdo;的一声‐‐那是世上我最讨厌的声音之一,听起来十分凄凉幽怨。何以如此呢?很简单:偏见而已。我是无端地厌恶高尔夫球这项运动。
我们进去后,他回头把球棒放下,拿起毛巾仔仔细细地擦去脸上的汗,对雪说了句&ldo;你来啦&rdo;。雪倒像什么也没听见,避开目光,从夹克袋里掏出口香糖,剥掉纸投入口中,咕嘎咕嘎地大嚼起来,随手把包装纸揉成一团扔到树盆里。
&ldo;&lso;您好&rso;总要说一句吧?&rdo;牧村道。
&ldo;您好!&rdo;雪勉强地说完,双手插进夹克口袋,一转身不见了身影。
&ldo;喂,拿啤酒来!&rdo;牧村先生粗声大气地命令书童。书童声音洪亮地应罢,快步走过院子。牧村先生大声咳嗽一声,&ldo;呸&rdo;地往地面吐了一口,又拿起手中擦脸上的汗。他对我的存在视而不见,只管目不转睛地盯视绿色的网和白色的目标,仿佛在综合察看什么。我则茫然地看着生有青苔的石块。
此时此地的气氛,我总觉得有点不大自然,有点造作,有点滑稽好笑。并不是说哪里有什么欠妥,也不是谁有什么差错。只是觉得有一种模仿性的拙劣痕迹。表面看来大家各得其所,各司其职。作家与书童。但若放在五反田身上,我想会表演得更加妙造自然,更加富于魅力。他那人干什么都干得漂亮,无论脚本多少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