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雨天气似乎触动了粉扇心底的隐秘情愫,她想起,她不是一个人。
在这样的雷雨天气里,还有一个娇小玲珑的小家伙伴着她。虽然小家伙不知事,可是,这小家伙却让她变得勇敢。
只是自她走后,小家伙好么?
手指抚上枕衾,那里是一片湿意。那是她梦中大滴的泪水洇在草绿色的枕上,浸染出了墨绿色的花朵。
原来自己是那么脆弱,即使在梦境中,也会如孩子一样哭泣。
骤雨初歇,阶前依旧有着淅淅沥沥的声响,恰似离人无限缠绵之意。天上乌云散去,透过窗纱照进来的光线也亮堂了许多。
小环坐在一边做着针线活,她是在缝着自己的一些旧衣裳,手势娴熟而利落。
粉扇只是闷闷靠在床榻上,也不做声,眸光幽幽也不知道神飞何处。
良久,粉扇微微动了动身子,看着小环,她方唏嘘着道:“慕小狸是那么毒辣的人,我昨天还以为她是拿毒药来害我。我倒不是真怕死,就是怕她把我毒成个怪物,那活着只是煎熬。”
小环一针一线之间,头也没抬,只是接话道:“可不是,还记得那年,她往我身上试毒,差点把我弄成个丑八怪。当时那样子,真是叫旁人看着又是害怕,又是难过。”
粉扇支颐而坐,淡淡道:“你那时候的丑样被很多人瞧见了么?”
小环轻轻点头:“可不是满寨子的人都瞧见了?我当时伤心极了,万念俱灰的,想着她若是不能解掉在我身上的毒,我肯定是唯有一死了。”
粉扇轻轻“嗯”了一声,复又轻轻说:“好在后来还是给你解掉了,要不如今我也不会认得你。”
窗风一线,微凉一脉,灌入屋中,令人身心清爽。
粉扇望了望那窗子,便道:“小环,现在只是清风微雨,不如将窗户打开一些透透气,怪沉闷的。”
小环听了便放下手上针线,走去开窗,她将窗户半开,朝外面瞄了几眼,道:“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都说晴阳普照的天气才是好天气,小环觉得,这斜风细雨不须归的天气才是真的好呢。”
粉扇淡淡一笑,只道:“好不好,其实无非是关乎自己的心境罢了。若心境平和,乌云障月亦是好的,若心境颓废,花开日暖,亦是触目生愁。”
“姑娘说的是。”小环依旧依窗远眺,似乎被什么牵绊住的视线,好一会还不舍得离开窗边。
“你在看什么?”粉扇见她眺望得出神,奇怪的问。
“看青箬笠绿蓑衣呀,好悠闲呢!”小环笑着答,语气里似有丝丝甜蜜。
“难不成还真有这样的情景?”粉扇笑问。
“疤子哥戴着青箬笠绿蓑衣在那边的廊外鱼塘里钓鱼呢。”小环指着一处,轻快地说。
粉扇心里一动,她想起在菜圃时,疤子曾说他喜欢小环,还曾央求粉扇问问小环的心思。当时粉扇尽管没有答应,但也会时不时地想起这事。此时看小环情形,似乎对疤子很有好感。
“疤子是个憨厚老实的人,能与之结为夫妻,必定能到白头。”粉扇似乎是无意地说着,双眸却静静看着小环的反应。
小环依旧看着斜风细雨中不须归的疤子,口里清晰答道:“是啊,小环也这样想呢。”
粉扇忽而默然,似有疑虑,不过片刻,继而道:“只是世人难免以貌取人,若真有女子嫁他,两人不一起出门还好,若一起出门,他人的流言蜚语必定伤了女子,女子受伤,但只怕那些不堪的话伤得太重乃是疤子的心。日积月累的,难免因着世俗的眼光而劳燕分飞。我曾经也是深闺女子,但后来居于市井,对街坊邻里的事情都看在眼里,思在心上,太多的情转恨,恩变仇的事情。”
这番话让小环收回了视线,她转身离开窗户边,走近粉扇,道:“那是世人势力,爱慕虚荣的结果。倘若是小环认定一人,不管生老病死,不管贫富,更不计容貌丑美,只要真心待我,必定一生不弃!”
此番话说得信誓旦旦,她的眼角眉梢皆是情窦初开时女儿的美好向往。
粉扇不忍再打破她芳华绮梦,笑笑道:“你能这样想也就是有主见,想必倾慕你的男子也会心存感激,更为宠爱你。”
“暂时还没有这样的男子肯宠爱小环呢?”小环忽然羞涩,脸颊飞起两朵红霞。
粉扇笑一笑:“我是不知你是否有心上人,可我知这寨子里还真有男子倾慕你的。只要说起你,他便是春风满面,柔情蜜意的样子。”
“姑娘太坏,怎么好拿小环取笑来取笑去的?”被粉扇说得面子上挂不住了,小环便伸手去捶打粉扇的腿,但她也不曾真用力。
粉扇依旧笑:“前两日看你呆呆地坐着,满腹的心思都在绣那帕子上面,不知道你可绣好了?”
小环一笑置之:“我不过是绣着玩罢了,姑娘你怎么能当真?”
“当不当真,我可是看见那帕子的鸳鸯戏水和蝶恋花绣的栩栩如生的,若不是用了心思,怎么会绣得如此好?”
“姑娘你怎么偷看小环的帕子呀?”
“你自己搁在我的床上,我不看都不行,怎么反而怪我偷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