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室静寂里调皮的风卷了桌上的纸条从窗子边溜了出去,落在水渠里晕出她还未来得及看的字迹“令妹在边关,似与完颜烈关系甚密,沈竹尚不知晓,如何计较,慎之慎之。”悠悠的在水面上转了几圈,便沉入水底没了踪迹。
铁甲光寒,马嘶刀鸣。沈竹驻军于太行山麓,与辽营隔百里对峙。
东军帐中传出沈竹窝火的低吼“要打不打,要退不退,辽人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畏头畏尾的?”张旭尧半支着脑袋,淡定的看着在他面前转来转去,恨不得把地上跺出个洞的沈竹,伸了个懒腰“你继续,我先去睡了。”这一下可把沈竹这个炸药包给点燃了“睡?我都急得焦头烂额,你还睡得着啊?你就不能给我出出主意吗?”
“哎,兄弟,讲讲理,是你打仗。我这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抗的文弱书生只是来凑热闹混军功的。”张旭尧半真半假的开着玩笑“你就不怕有一日我江郎才尽。”
“没事你说这做什么?”沈竹摸不透他的心思,闷声道“之前我们不是一直配合得很好,所向披靡吗?”“沈竹,我一个文官总不能一直随你在军中吧”张旭尧摇摇头“再说,之前的计谋可不是我出的。”“骗鬼去吧你”沈竹唾道“不是你出的难道还是仙人入梦指点的?”
“恩”张旭尧沉吟了下道“你还别不信,真的有个仙人来骗鬼的。”
“切”沈竹冷嗤一声,信手去翻他书案上的卷轴“我就不信你一点准备没有。”军机图,布防图,你还能一样不带?他最看不惯的就是他这幅高深莫测的样子,非得到万分危急他都绞尽脑汁的当口,张旭尧才悠哉悠哉的开口,急得他冷汗直下。哎,这幅卷轴似是刚动过的,打开来看看。
“沈竹…”张旭尧看着那卷轴,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是几时的了,待想起来想阻止却也来不及了,只好抚额头痛的看着某人得意洋洋的神情在瞬间变得僵硬。
云樱?!沈竹瞠目结舌,谁能告诉他,为什么这里面画的居然是云樱!
画虽然没有画完,但依稀可以看出是那日亭子里的情景,女子一身素裙拥着雪裘,抬头的姿势似芙渠出水,笑意盈盈秋水一弯,飞雪萦绕。
“咳”张旭尧握拳掩唇有些尴尬的清咳了声“上次技痒,一时又找不到什么好画的这才信手画了。”张公子擅画,尤擅仕女图在京中也是人尽皆知的。“哼!”沈竹不甚在意的黑着脸嘟囔一声“什么不好画画那个丑八怪!”“丑八怪?”张旭尧笑道“她与葛云灵可是一母同胞双生子,你说她是丑八怪,岂不是连自己喜欢的人一并骂了,还连带的骂了自己没眼光。”“懒得跟你说”沈竹傲骄的一扭头就走。“等等”张旭尧气定神闲的叫住他,瞄一瞄他的手“我的画。”沈竹差点脱口而出那是我老婆,好不容易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将卷轴拍在桌上“谁稀罕?丑八怪。”
不稀罕?张旭尧冷眼瞧着他大步离去,不稀罕脸会气得发黑。
今晚将军的脸很臭,心情很不好,这是看到沈竹的守营将士的共见。
半夜三更还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沈竹抓抓脑袋,气恼的一个翻身坐了起来。一幅画而已,他怎么会觉得心里像有只小猫在那里抓个不停,起身在大帐里将一套剑法行云流水的练下来,北风呼啸中也累得一身大汗淋漓,方觉畅快不少,使劲的想了想灵儿,他又裹着被子睡下去。
次日却是一早就醒了的,带着外面的一群小兔崽子狠狠操练了一番,累得他们叫苦不迭,沈竹这才顺了口气,用了早饭,又去了张旭尧的帐篷。
张旭尧一向有早起的习惯,这会儿正拿了本书端端正正的坐在桌前看,见他来了亦只是一点头。沈竹虽然莽撞,多年好友他也是知道他习惯的。治国之法,兵法要略必端正而观,不许人打扰。至于武林传奇一类的或坐或卧全凭随心。当下也就乖乖坐在一边等他放下书。
“什么事?”张旭尧提笔做了些记号,放下了书。“旭尧,我们今日混进黄嵬山去探探辽军的虚实如何?”沈竹兴致勃勃的提议道,再这么干等下去他非得憋死不可。“那里离辽营可就十几里地,你还真是大胆”张旭尧手指屈伸下意识的敲着桌子,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咕咕”“咕咕”一道跌跌撞撞的白影冲进帐里,初时还吓沈竹一跳,后来看清是那只胖鸽子也就见怪不怪了。鸽子在帐里盘旋了几圈,怎么也不肯落下。贪吃的家伙,张旭尧嘴边溢出一声轻笑,放了些吃食在手上。沈竹只觉眼前白影一闪,那只胖鸽子就像离弦的箭一般俯冲下来,不由得叹道“你这信鸽中途没被人用吃食拐了去还真是个奇迹。”
张旭尧理了理正在埋头苦吃的胖鸽子的毛,也不避讳的取下鸽子腿上绑着的竹筒,拆开看了。沈竹也不扰他,只打趣道“每次出征你们这就飞鸽传书不断的,我就好奇了是京里哪家的姑娘把首辅家的张公子拴得牢牢的。”
“想知道?你一看便知了!”张旭尧大方的把手上的纸条递给他,沈竹忙不叠的推开“算了吧,我对那些之乎者也肉麻兮兮的情话可是敬谢不敏的,只是去不去你倒是给个话。”
“去”缓缓将纸条揉进手心,张旭尧笑道“你先去换身衣服,我一会便去找你。”
斜瞥了眼还在他掌中一个劲啄的胖鸽子,张旭尧很是淡然的问道“她又嫌弃你了?”鸽子迈着小短腿,很委屈的抬头瞅瞅他,又埋下头继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