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世猛将,后世神佛。
世人推崇历朝历代英雄好汉,尊其为香案上的一座雕像,日夜对其祷告祭拜,确有其事。
但这从来都是后世人对遥远过去的追封,什么时候人还活着,便有传言说谁人是天神下凡?
将人神话需要基本时间,基本空间。
距离太近,就失去了创造神秘感的条件。
黎筝凝视着桌前的青铜樽,深感此事背后必有蹊跷。
糟糕一点的话,这可能是他国王室想要离间嬴政与她使出的计谋,而再糟糕一点——这可能是本国贵族将她除掉的一种手段。
葱白的手指在膝盖上猛点,眉间隆起一个犹豫的小凸,心中的猜测在两种可能性中来回跳跃。
想想,好好想想,这一回的捧杀,到底是自己人所为还是将她当做了眼中钉的剩余四国?
右眼皮狠狠一跳,黎筝的猜想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偏向前者。
或许是因为“粮票”政策的推行触及了贵族阶级的利益,她深刻地感受到自己离开了咸阳这个大本营后,庞大的阴影中潜藏着的骚动。
曾经她身处于嬴政的身旁,有鼎盛君权的庇护,那些憎恨她的魑魅魍魉只能在黑暗里伏行,于阴沟里嘶吼疯狂。
他们看着她背靠世间最大的后台,毫无畏惧地抛却人身,化作君王手中的一柄刀剑,出没于各个豪门旺族的门第之间为君王剪去他们的爪牙。
豪族恨她恨得咬牙切齿,几欲除之而后快,却又别无他法,只能瑟瑟发抖地于君王面前扮做一只匍匐的绵软羔羊,他们违心地对着她的道来假做欢呼雀跃,称赞她的思想,赞美她的行为,传言她的出现,会使秦国千秋兴盛。
这些黎筝从来都没有放在心上。
毕竟贵族们的演技还待打磨,他们看她时隐晦的憎恶目光如同利刃,凶恶残忍妄图刺穿她的胸腹,他们夸奖她时讥讽的言语如同□□,蜜糖下包裹着见血封喉的剧毒。
如果之后还有要谋害她身家性命的阴谋诡计,黎筝也做好了照单全收的准备,然而嬴政的威严不容挑衅,贵族们蛰伏得比她想象的还要长久——身处于咸阳,自从亲手除掉了昌平君,她尚且不曾遇到过胆大包天之人的二次毒手。
天彻底暗了下来,张良在帐篷里点起了一支蜡烛,摇曳的火光映着少年沉思的面孔,那张美如冠玉的脸冷的像是一块寒冰,在静谧中生出无声的肃杀。
青年的眉头随着黎筝的沉默一点一点地蹙起。
事态要比他想的严重。
曲指欲图触碰少年的手背,伸到一半,又犹豫地顿在了半空。
他是诚心诚意要来投奔她的,在韩国破亡时,听到黎筝隔空托人传给他的话,张良心中择主的人选,除她之外便再容不下第二个人了。
仿佛是他人生中的命定之人,在答案揭晓的时候,张良心中甚至有种隐隐的畅快和明悟。
该当如此。
他要追随的
人,该当是一位极为出色的人中龙凤,在少年之时便传出其不凡的声名!
他愿意为她做一切,不论是排忧解难还是出谋划策,不论是朝着什么样的目标,不论是否大逆不道,不论是否颠覆王权,他都想要跟随她。
可话虽如此,少年本身又是如何想他呢?
招揽他的话语显然出于真心,但时间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黎筝本人也从朝堂上来到了战场,其中不知有着怎样的变数和思想的变化。
他们两个仅是第一次见面,相交甚浅,她或许不会将困扰她的事情,那些藏在平静无波海面之下,随时能够取走人性命的暗涛汹涌毫无芥蒂的直白说出来。
张良的手一寸一寸地捏紧收拢。
两个人彼此欣赏一见如故,可能只需要一眼,可能只需要从旁人口中听到的一件事例,一个传闻,而相互间的信任培养,却需要着漫长的相处时间,乃至毫无保留地交付自身的勇气。
他和黎筝之间,似乎还未达到这个标准。
张良凝视着火光下少年精致的面孔,心底强烈的想要帮助的欲望,如同春天吸收了雨水后疯长的树枝,每一根都朝着黎筝所在的方向拼命伸展,可理智却在阻挠他的接近,分寸感让他向黎筝伸出的手指一点点收回。
心头带着无限的遗憾与失落,张良垂了垂眼,抿唇告诉自己,帮助少年的机会,在未来还有的是。
两人浅浅的呼吸声交错,神情凝眉苦思的凝眉苦思,心中哀悼无法帮助对方的闭目哀悼。
可就在时间点滴过去的时候,一只手横跨了张良在心中给自己建立的重重阻碍,一把抓住了他犹未全然缩回的掌心。
“子房,”抬首,是少年目光恳切的漂亮眼睛,里头澄明清澈,除了信任,再看不见别的东西,“我能拜托你一件事-->>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