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事到如今,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做的了,便随地坐下任凭她处置。巫婆还是坐回莲花台,看也不看我一眼,就这样一直到天亮,老尼才又走了进来,道:&lso;叶家人来请了。&rso;巫婆沉默了许久,跳下莲花台,携起我的手臂,向寺外走去。她的手像鸡爪一样,又尖又利,力气大得惊人,我完全是被她拖着走。&rdo;
&ldo;看方向,我们正是向大宅走去,早晨是村里最热闹忙碌的时间,路上却一个人都没看到,家家门户紧闭,仿佛走在一座死村里。大宅门口,正站着一男一女迎接我们。十多年来魂牵梦萦,我一眼就认出那是我的父亲母亲。&rdo;
&ldo;受人挟制,乍见亲人,我的眼泪哗哗的流出来。那巫婆见了,咯咯见笑道:&lso;怕死了?放心吧,不会让你受罪的!&rso;父亲母亲见巫婆牵了我来,颇为惊讶,却没认出我来。估计离开家门这么多年,杳无音信,家里人一定认为我已经死了吧。&rdo;
&ldo;巫婆简单的对我父母说:&lso;你们不让我动村里人,照样有人送上门来。哼,只要能保住你们家的基业,还管什么仁义道德,狗屁!让开!&rso;父亲脸上的青筋暴了出来,却是敢怒不敢言。巫婆当先把我扯进了大宅,父亲母亲跟在后面,不久便到了最里进的偏房。屋子里断断续续有些婴儿喃喃声,我顺着声音看过去,冷清清的屋子里只有墙脚摆着一架竹制摇篮,声音便从那里传出。这么小的孩子,却没人照顾,在我们进来之前,连个奶妈都没有。&rdo;
&ldo;母亲走了过去,怜爱的推晃着摇篮,我望着那深情,又想起村里孩童的话,心里暗暗怀疑,莫非这是我家的孩子?莫非这就是我的弟弟妹妹?&rdo;
&ldo;我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巫婆竟然没有拉住我,反而把母亲叫了过去。母亲迟疑了一下,望了望我,眼睛里似乎有无限期待,那一刹那间,我还以为她认出了我,她却转身走向了巫婆。&rdo;
&ldo;我向摇篮里看去,是个可爱的女娃娃,一双眼睛又大又圆,头上包着粉色碎花小头巾,一看就是个机灵孩子。巫婆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lso;你看这孩子多大了?&rso;我答道也就刚满月吧。巫婆冷笑一声,说道:&lso;满月?哼!快两岁啦!‐‐你们看什么看!要想救你家孩子就出去!&rso;后半句话是对我父母说的,二人略微犹豫了一下,便走了出去。&rdo;
&ldo;&lso;这孩子命苦,&rso;巫婆继续说道:&lso;从小就冒无名火,烧人无数,偏偏自己烧不死,命中的煞星!烧一次就少一次命,重新长,永远也长不大。我和她有缘,她生下来没几天我就恰好来到了这村子,那些释因寺的和尚都是废物,念经念经,这孩子不是照样烧人吗?要不是我给叶家出的主意,早把整个叶家村子毁了!&rso;&rdo;
&ldo;那巫婆难得如此多话,我敢打赌,如果那双眼睛我看得到,一定在闪闪发光。她得意到了极点,我当时不知为什么。如果黑猫说得对,就全都明白了。她的族已经灭了,不知为什么剩下了她,但不怕火、自起火的孩子却再次出现,她的得意,是复活和再生的得意。&rdo;
&ldo;正说得高兴,她却戛然而止,脸色阴沉下来,小声说:&lso;你说你是和尚?&rso;我不知她什么意思,只得点点头。&lso;和尚,总该知道佛祖割肉饲鹰。如今这孩子,只有你能救,你是有缘人,救是不救,全在你。&rso;&rdo;
&ldo;我不解。她却道:&lso;你们这些年轻人,不信古法,但那是灵验的。这个女孩,是我们死去族人的转世,她永远长不大,我们的族人就无法复活,而她的父母也终将为她伤心一世。如果要救她,就要千里万里而来的童男祭祀。祭了你,就活了她,活了这一村子的人……你看到她的父母没有?为了这个怪胎,掉了多少眼泪?这女孩生不如死,但非能解除她的痛苦,他们做什么都可以。你是佛家弟子,慈悲的话说了一箩筐,你能救吗?你愿救吗?&rso;&rdo;
&ldo;我这才明白,父亲母亲的古怪神情。他们知道,放下我在这屋子里,就是为了要我的命来救我妹妹的命。我有些迷糊了,满脑子都是无尽的伤心和委屈,哪里能想得到他们根本没认出我来?只是想,阿爸阿妈不要我了,他们有了新宝宝,我就是多余的了,在这个世上,最想念的人都已经忘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恍惚间伸出手去,抱起了那个女娃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好像世界都明亮了起来,身上却针扎一样的冰,转眼就失去了知觉。&rdo;
44离别与相逢
&ldo;等我醒来时,身上所有不正常的感觉都消失殆尽。我以为自己已经命丧黄泉,却清楚地感受到这个世界的痕迹。我以为自己一定是受伤了‐‐昏迷前的景象历历在目,我很清楚地感到自己被那个火孩子烧伤了,温度之高,让皮肤和大脑都产生错觉,以为置身严冰之中。但仔细看看,却没有一处不妥。莫非昏迷了这么久?久到伤已经好了?&rdo;
&ldo;我环顾四周,原来是大宅的客房。我站起身来,这才发现自己是赤身露体,好在枕头边放了一套普通人的衣服。我连忙穿上推门走了出去。天当正午,小院里没人走动,我凭着小时的记忆,找到了议事厅的位置,推门而入。&rdo;
&ldo;没有看到巫婆,却看到了哲西师傅萎顿的倚在一张太师椅上,父亲坐在族长的正座上,似是在商议什么。二人看我完好无损的走了进来,都是一惊,忙站起身来。哲西师傅反复检查了我半日,才道:&lso;没事了?&rso;我点点头,问:&lso;是不是那个巫婆的药?&rso;我见过那药的奇效,也不相信自己被烧伤是个幻觉,那么就只有这么一种合理的解释。&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