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泽是太阳,而裴铭,则是角落里用来陪衬的星星,连跟在太阳的身边都不够格。他从小仰望裴泽,知道终其一生都无法超越这位大皇兄,只得掩藏锋芒,他甚至做好了永远望其项背的准备。
可就在这时,裴泽出事了,他成了一个废人,一辈子都不可能在行军打仗。天赐良机,裴铭不会不抓住这个机会,除了裴泽,他是皇嗣中最年长的皇子,比任何人都有机会登上那个他觊觎已久的太子之位。
可裴铭无实权,他需要实权,需要强大的后盾。顾锦瑟,是他能力范围之内,最好的选择。
可现在,都如浮生若梦了。
裴铭意不能平,他无法容忍自己苦心经营,最后却是水中月,镜中花。京城上下皆知顾锦瑟与他有婚事,如今圣旨一下,京城上下如何看他,裴铭自小习惯了的,不会不知道。
会有同情,会有惋惜,到最后,渐渐沦为众人闲来无事的谈资。
曾经的裴泽,不就是如此吗?可现在,一道旨意让裴泽再一次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京城上下无不赞叹顾锦瑟情深意重,对裴泽不离不弃,爱屋及乌,大家不再以惋惜的目光讨论裴泽,言语投足之间,俱是羡慕。
裴铭嘴里泛起一阵苦涩,他算什么,他又是什么?
慧贵妃心疼儿子,却也说不出什么话来,无非是“不放在心上,顾锦瑟不重要,不愁娶不到好姑娘”云云,可她苦口婆心说了一上午,都不见裴铭神色好些,可见,这些面上的话,无济于事。
慧贵妃无计可施,心中对顾锦瑟破口大骂。
“王爷,恕奴才斗胆一句,圣旨已下,木已成舟,王爷若沉溺于往事不放,倒是失了这大好机会。”
慧贵妃束手无策,在一边焦灼不已,身边的胡嬷嬷本一直沉默着,一双眼在两位贵人身上扫了许久,心中有了思量,大胆开了口。
胡嬷嬷是慧贵妃娘家带来的,年纪要长慧贵妃一二十岁,从东宫到翊坤宫,在慧贵妃身边跟了许多年。裴铭知道胡嬷嬷比自家母妃管用,颔首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胡嬷嬷福身说道:“王爷不曾与顾姑娘有亲事,这是事实;京城盛传王爷与顾姑娘有婚约,亦是事实。可此事非王爷而起,亦非王爷之过,婚约一事是宫中最早流传的,若非授意,何故流传五载?
“皇上天子之尊,奴婢不敢言是非。就事论事,这件事上,王爷是吃了亏的,但王爷乃天潢贵胄,切莫因小失大,这婚事既是不成了,王爷倒不如诚心诚意祝离王,离王妃才子佳人,百年好合,世人见了,不但会夸赞王爷,更会因这段时间王爷受到的风言风语疼惜王爷,皇上或许因着此事对王爷有所亏欠,届时王爷再适时提出要求,哪怕不合理,想来皇上不会轻易怪罪王爷。”
胡嬷嬷一口气说完这些,座上的二人沉默了片刻。
慧贵妃看嬷嬷就像救星从天而降一般,耷拉的一张脸立刻就恢复了精气神,她顶着一张高贵美艳的脸附和道:“对对对,嬷嬷说的有理,儿啊,你觉得如何?”
“嬷嬷所言极是。”裴铭颇为赞赏地看了嬷嬷一眼后,方才的阴霾如云雾散开,渐渐透了清晰,“本王不仅要祝皇兄皇嫂喜结良缘,永结同心。皇兄身子有恙,婚礼一事诸多操劳,本王还要请求父皇让本王协办婚礼。”
胡嬷嬷诚意道:“王爷颖悟绝伦,奴婢自叹拂如。”
胡嬷嬷的话醍醐灌顶,裴铭沉溺在情绪中乱了思绪,如今,他拨开云雾清了明了,撇去方才的消沉情绪不谈,胡嬷嬷的话比母妃的劝说不知强了多少倍。
覆水难收,裴铭是娶不到顾锦瑟了,既是一切都无法挽回,却不代表他就此停步。
顾锦瑟就算嫁给了裴泽又如何,裴泽是残废,皇上不会允许一个残废登上皇位。
走上至尊之巅的,是裴铭,也只能是裴铭。
思及此,裴铭唇边漾起弧度,他恢复温润如玉的模样,好似今日的消沉不曾发生过。慧贵妃虽不赞成裴铭费心费力帮裴泽完婚,但见儿子复是温文尔雅,玉树临风,她心中这点心思微不足道。
裴铭似是想起了什么,温言向慧贵妃道:“未来的睿王妃人选,劳烦母妃多多操心了。”
第31章得心她如今的一切,都和已逝的颖皇……
夏日迎来了第一场雨,凉风习习,天空水汽弥漫,富丽堂皇的宫殿上,落下一层层淋湿的暗影。
坤宁宫内,顾皇后坐在罗汉床上,远山黛眉,精致如琢,一双眸却暗淡无光,凝着窗外出神。
案几上的茶水又凉了,宫人麻利地换一杯新的,来回几次后,见顾皇后无任何想要品茶的意愿,侧立一旁的宫人忍不住道:“娘娘,窗外有雨,风吹着冷。”
“无妨,你先下去吧,不用在此伺候。”
宫人欲言又止,殿外忽而有了动静,顾皇后回眸张望,见来人是韩若,黛眉微蹙,眼睛里,满是失落。
宫人见韩若来了,如临救星,她目光落在案几上的又要凉了的茶杯上,朝韩若使了眼色。韩若不动声色地点头,宫人安心地离开。殿内只主仆二人,韩若给贵人披了件外衣,后附在顾皇后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顾皇后默默地听完,抿唇不语,反而韩若说完后,愤懑不平道:“五皇子心术不正在先,怨不得顾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