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泗用一种很不情愿地眼神看他:“要我说,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事,还得王妃亲自来。”
“你啊,不懂了吧。”叶梁摇头,张泗不知,他却是知的,昨晚在屋顶守了大半宿,王妃使出了浑身解数都没让裴泽多说几句。
他守在屋顶只是为了防止不测,但昨晚裴泽心情本就不好,叶梁心中顾忌,听到半夜就悄悄离开了。
显而易见,顾锦瑟知道裴泽心情不好,昨晚想方设法地哄着……叶梁忍不住看向书房,放着身边的温香软玉生闷气,裴泽是人么,还是人么。
转念一想,裴泽装残了三年,如鱼得水,害他的人偏得是他这世上最亲的人,若是旁人,怕是早就疯了吧。
一想起裴泽的过去,叶梁就开始为主子打抱不平,还好顾锦瑟进了王府,才让终日冷若冰霜的裴泽身上有了那么一丝烟火气,可如今……昨日叶梁并未和离王二人去睿王府,他虽不知裴泽为何生气,但心里能猜到一二,这事,估计与裴铭有关,至于关系大不大,叶梁无从而知。
一上午的时间,书房内还是安静地没有一丝声音,叶梁无言望天,心道,其实这小厮说的没错,解铃还须系铃人,王妃赶紧回来吧。
书房内,裴泽就坐在书案前,一手支额落在书案上,另一只紧握置于膝上,神色黯淡无光,一双眼睛似乎掉进了深渊之中。
他持着这样的动作已经一上午了,脑海中翻天搅地,来来回回的,是几个不断重复的场景。
她自由逡巡在睿王府的样子;她厌恶裴铭的神色;她对自己毫无保留的容忍;她泪如雨下的“告白”……两个人成亲四个多月了,顾锦瑟几乎没有对他甩过脸色,屈指可数的那两次,一次与其说是生气,到不如是心疼;而另一次,由裴铭而起。
这些画面在脑海中久久不散,裴泽敛眸任由这些轮番交错而现,心中五味杂陈。
裴泽想,顾锦瑟为什么会对他这么好呢?大家对他唯恐避之不及,皇上不希望他活着,母后丢下他走了,太后躲在宫里不见他,就连顾皇后,也只能私下里对他关照,可是为什么,为什么,顾锦瑟宁愿得罪皇上,宁愿忤逆定国公,宁愿顶着世人的眼光,也要不顾一切地嫁给他?
在裴泽的记忆中,自己并没有对顾锦瑟做过多少事,少年时的经历怕是顾锦瑟早已忘得一干二净,而梁元二年后,二人没有见过一次面,若非那日顾锦元阴差阳错来了离王府,裴泽根本不会有机会再见到她。
是啊,他们的交集短暂即逝,那为什么,顾锦瑟非他不嫁呢?
顾锦瑟说:她嫁给他,不是因为裴铭和徐晚儿。
既然不是,那顾锦瑟嫁给他,是因为什么?
“因为是你,因为名唤裴泽的人是你。”记忆里这么一句话冷不防冒了出来,冒得裴泽一身汗,支额的手错了半分,他头一扬,蓦地,一个想法从心底渐渐发芽。
这一世重逢之前,裴泽与顾锦瑟的交集屈指可数,可,可若不是这一世呢?
裴泽随即否认,他苦笑,不可能,这太荒诞了,简直难以想象。可很快心里又有一个声音在说,这样一来,所有的一切都解释的通了。
裴泽一时恍惚,他渐渐地坐直了身子,握成拳的手不知何时松开了,背靠在轮椅上,望着屋顶出神。
门外这时响起了张泗的声音。
“王爷,镇国公府的二少爷来了,说是来向王妃道谢的。奴才已经回了王妃不在,但二少爷有话要和您说,二少爷说这话很重要,告知了奴才一定要当面和王爷您说。”
“不见。”
裴泽的声音隔着门冷冷递来,这回话在意料之中,张泗随即诺了声就要离去,刚转身,滞在原地一愣。
叶梁将王少林带进来了。
嘴里的树根不知何时丢了去,叶梁朝张泗递了个眼神,大意是无需担心,张泗怔愣了几许,只见叶梁这厮已然敲了门,“王爷,属下将王二少爷带进来了。”
“……”
书房内,不满叶梁自作主张将人带了进来,裴泽眼神不善地瞪了他一眼,罪魁祸首毕恭毕敬地行了礼,不及裴泽发难,他自己就溜了出去。
王少林不晓主仆之间的眼神交流,他今日前来只是为了说几句话,见了裴泽本人,他拱手:“参见王爷,王爷万安。”
“嗯。”人已经在面前,裴泽对王少林印象一般,他态度尚可,亦知他今日就要离开京城,裴泽掩盖住心里的不愿,略点了头,开门见山道,“你有话对本王说?”
“是。在下今日便动身南下,既然锦瑟妹妹不在,有些话,在下还是当面和离王殿下说清楚才好。”
话音刚落,王少林就觉得头顶上一道冷冷的视线传来。王少林微笑,他觉得自己一下子就聪明了不少,就像离王不喜他对顾锦瑟亲昵的称呼一样。
世事无常,曾经根本就不敢再踏进离王府的王少林,此时此刻竟然主动与离王说话,王少林心中感慨之余,又暗暗想,其实离王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至少传言中的离王,并非世人想象的模样。
午后微凉,王少林的背影逐渐远去,裴泽凝着那一抹蓝色若有所思。
今日天气不算好,阴蒙蒙的,虽然没有下雨,但料峭春寒,风一刮过来,还是刺骨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