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天气正好,艳阳天儿的,风也不大,吹在脸上甚是轻柔,水光粼粼,波纹翻滚涌动,拍打在船底,入耳的声音也觉得舒适,孙太医方才把过脉了,顾锦瑟已然无恙。这不,孙太医前脚刚走,后脚顾锦瑟就让人将舱内的软塌挪在至窗口,那里阳光最是充足,她躺上去,由着暖阳肆意地照在脸上,好不惬意。
芝兰拾了件玉色罗衾披在顾锦瑟身上,将那一身青碧色的广袖长裙团团遮住。知夏则是在一旁将那大开的窗棂关近了些,留下一道一指宽的细缝。
知夏将半臂宽的软枕置于顾锦瑟的脑后,“姑娘稍微躺一会儿,可别贪多了。太阳虽好,就是这水上的风变来变去的。”
“好,都听你的。”顾锦瑟笑道,凝着窗外的水纹,明日就能到洛阳了,她动心一念,“洛阳牡丹名满天下,此行倒是极为合适。”
知夏很是赞同地点头,“是啊,奴婢听说洛阳还会开牡丹花灯花会呢,期间洛阳城不设宵禁,到时候又可以去赏花看灯了。”
顾锦瑟嗔她:“你呀,就知道玩。”
“姑娘可别笑话奴婢,在船上呆了好几日了,姑娘没醒来的时候,我也就和芝兰说说几句,无聊地紧。”
“不是还有叶梁和张泗么,似乎后面那船上也有好几个人?”
知夏摇头,“后面船上那些人一路上就没说几句话,奴婢也不敢靠近,叶梁么,整日守在外面,张泗么,不对,现在是杨泗了,他光知道抓鱼,奴婢和他没什么话讲。”
一直在身旁安静地芝兰终于说话了,“你还是少说点吧,让姑娘多多休息。”
顾锦瑟未挽长发,乌鸦鸦的青丝就这般铺在米色的软塌上,颜色鲜明,经过这几日的休息,她脸色红润了许多,朱唇红艳,素颜的样子都耀眼地叫人挪不开眼睛。闻言,她轻笑了声,“怎么几日不见,芝兰倒是愈发谨小慎微了?”
“我,奴婢……”这几日一路顺畅无恙,到底出京的事情犹在心间,芝兰素来稳重,难免会多思多虑,尤其裴泽还吩咐了他们不要将事情告诉顾锦瑟后,芝兰生怕自己不小心就说错了话,便干脆不说了。
顾锦瑟看芝兰,她比自己还要大一些,做事沉稳,很少会有现在这个样子,神色微敛,眉心蹙了几分,心事重重的样子。
顾锦瑟很快就想到了裴泽,她心头一紧,问:“芝兰,怎么瞧你恹恹的,可是有什么心事?”
不及芝兰回答,知夏咧嘴一笑,朝顾锦瑟说道:“姑娘真聪明,叶梁那厮不知好歹惹到芝兰了,这几日芝兰见到他都要绕道走呢,这不,刚才进来前两人又撞上了。”说完,还不忘眉眼一扬,看向芝兰。
芝兰和顾锦瑟双双心头一松。
眉目上缀了笑意,顾锦瑟看着芝兰,“你俩倒是有缘分。”
“姑娘别瞎说。”芝兰如释重负,匀了呼吸,借着知夏的话道,“他说话不着调,奴婢看不惯,才多与他争论了几句。才不是缘分!”
“既然不是缘分,你解释什么呀。”顾锦瑟笑了,“知夏不说,我都忘了,芝兰,你到了出嫁的年纪了。”
“姑娘!”芝兰急了,“奴婢只想留在姑娘身边,奴婢不要嫁人!”
“傻丫头,我又不是赶你走,急什么呢。”顾锦瑟温言一笑,“况嫁人是人生大事,这事需得慢慢来。”赶明儿向裴泽打听打听叶梁这人怎么样再说。
知夏在一旁偷偷笑着,芝兰瞪她:“你别笑,你怎么不说说杨泗之所以抓鱼,还不是你说怕王爷把你扔进水里喂鱼了,他才整日去抓鱼的?”
顾锦瑟糊涂了,“怎么回事?”
芝兰一五一十地说完了,顾锦瑟眉目一挑,先是芝兰,后是知夏,一切发生地太突然,顾锦瑟一时难言,说不出的喜悦。
别人家的主子生病,身边的丫鬟忙里忙外的;她生个病,两个丫鬟都有了桃花。顾锦瑟望着船顶,心中感慨万千,嘴上说着:“你俩倒是……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张……杨泗在王爷身边久些,人是个好的,叶梁么,看上去不正经,但是个真心护主的……”
话还没说全,屋内倒是没声音了。顾锦瑟斜视着看过去,哪里还有两个丫鬟的身影,静坐在一旁的,是浅浅一笑的裴泽。
他同他一起坐在窗前,大好的阳光透过窗格子照进来,墨发上像是染上了一层金光,顾锦瑟一时恍惚,方才还要说的话一股脑儿全没了,看着那一层金光,她下意识地想到了裴泽的轮椅。
“在想什么?”见顾锦瑟想的出神,裴泽轻点了她的脸颊,问道。
顾锦瑟如实答:“在想王爷的轮椅……世上就那么一把,可惜了。”她想的很简单,轮椅外层是纯金的,内里又是玄铁,价值不菲,就这么扔掉了,实在是可惜。
一语点醒梦中人,裴泽心思乱晃了一下,唔……确实是可惜了。
“到洛阳再打一把就好了。”掀开罗衾,伸手将顾锦瑟揽入怀中,少许青丝落在肩头上,裴泽细长的手指捻过那几根青丝,玩味道,“总归是有些用处的。”
“嗯?”顾锦瑟一时没听明白裴泽的意思,稍一抬眸,俊美无俦的五官放大了,近在咫尺。
裴泽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额头与顾锦瑟的相抵,他低沉道:“孙尚说你已经痊愈了。”
“嗯。”顾锦瑟眨了眨眼睛,仍是不明白裴泽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