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他用两手掐住,将知了猴给掰开了,嘴里喏一声,伸过来让我看。只见知了猴的肚子里有黄绿两掺的浆糊状之物,上面粘着一颗圆形的白球,体积跟黄豆大小差不多。令我不禁有些疑惑。
记得以前吃知了猴时,也将它的肚子给掰开过,里面除了黄绿两掺之物外,并无这样的小白球啊。我问道,这白疙瘩是啥东西。那叫花子面上的肌肉突突跳动了两下,神情显得极是严肃,说这是苍蝇的卵子。
我则是不相信,有些嗤之,辩解道,少诓俺了,苍蝇繁殖的籽咱又不是没见过,根本就不是这样个样子的,那玩意儿没这么圆,是尖长形的,又细又小,跟打脸上挤出来的螨虫一样。
那人翻了翻眼皮子,说别看你小子歪个嘴,吐字不清楚吧,话倒不少,搁这给我嘟噜噜一串子,我问你,你见过尸蝇吗。我说是不是吃尸体的蝇子。他说不是,那只能算是普通的苍蝇。
既然他这么说,那所谓的尸蝇,我倒是没见过。不过,他马上给我解释了起来。
原来尸蝇是从地下钻出来的一种生物,体积最大的能长到成年人巴掌那般,以墨黑色居多,偶有深绿色的。但这玩意儿可不会随便从地下钻出来,非常稀少罕见。一般都是在千年古墓里才能发现它,而且还得打个最少十米深的洞,里面放置百岁老妪的经血,才能将之引诱出来。
不知啥时候,我父亲回来了,手里握着钢叉子矗立在厨房门口,一脸的愠怒之色,正在斜目睥睨着那个叫花子,说百岁老妪是啥玩意儿。
叫花子怔了一下,随即面上有些尴尬,嘿嘿笑了两声,将俩手互相搓起来,使得泥条子簌簌往下掉,说话不再那么中气十足了:&ldo;百岁老妪就是一百岁的老女人。&rdo;
&ldo;哪个女的一百岁了还会来月经?是恁娘哦?&rdo;我父亲点了根烟叼在嘴上,眯着眼说道。
&ldo;放啥屁哩?&rdo;叫花子面上一凛,眼睛瞪圆了,&ldo;说个话给我照顾着点儿,别逼我打你啊!&rdo;
话刚落音,我父亲便将钢叉举起,往他脸上戳了过来。那叫花子却是站着不躲,愣是连头都不歪。当叉尖儿快扎到他眼上的时候,我父亲猛地将钢叉收回了,指着外面喝道:&ldo;臭要饭的,给我滚出去!&rdo;
那叫花子一把抓起搁墙角放着的蛇皮袋,往肩上一撂,又瞅了我一眼,面上起了一丝令人不易察觉的复杂神情,闷哼一声,迈起腿,大步蹭蹭地走掉了。他刚一出院门,父亲就怒声喝斥我,你这个败家玩意儿,把一个要饭的领家里干啥,还往厨房里带。二炳子突然从后面冲过来,照我脸上打了一巴掌,骂了声让你贱。
捂着火辣辣的脸,我不由得惊呆住了。这玩意儿算哪根葱,竟然敢打我。我冲上去撕住他的头发,用力往下拽,想把他给摔倒。可他俩胳膊搂住我的腰,霍地往上一举,使我的双脚离开了地面。紧接着,他又将胳膊猛地一拐。扑腾一家伙,把我给撂趴在地上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现在的年龄才五岁。而我都已经九岁多了。却还打不过他。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我在地上趴了一会儿才站起来,抹起了眼泪,气得嘴巴撇着,身体一抽一抽的。父亲瞠目呲牙地骂道:&ldo;瞅你那个兔孙样吧,连人家二炳子都干不过,弄啥使你,还有脸哭了!&rdo;
二炳子嘴里衔着一只死老鼠,歪个脑袋瞧我,嘴角上掩饰不住冷笑,不停地打鼻孔里嗤一声嗤一声的。恼得我将牙齿咬得咯噔咯噔作响,攥紧了拳头,狠狠一跺脚,又冲了上去,抡起胳膊,拳头朝他的脸上横扫上去。
可他却身子倏地往下一矮,躲过了我的拳头,俩手再次把住了我的腰,往上一抬,又令我的双脚离开地面了。然后使劲往外一扳,同时撒开。将我给扔出去了,仰面朝天地睡在地上,后脑勺往地上重重一磕,疼得撑不住,赶紧抱住头往裤裆里扎,身子蜷成个虾米,一时半会儿起不来了。
接着,二炳子又走过来,嘴里骂着怂蛋玩意儿我叫你再给我还手。把我的脑袋从臂弯里掰出来,抬起脚照我脸上跺了一下子。还想再跺时,却被我父亲给拉住了,厉声吵道,二小,差不多就行啦,都是自家兄弟,哪能往死里打呢。二炳子嘿嘿地笑着,撵着父亲往屋里去了。
我躺在地上,一手摸着后脑上的疙瘩,另一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鼻血,一时间觉得万念俱灰,人生毫无意义。
望着湛蓝浩瀚的天空,我发起了呆。
快到饭点了。二炳子打屋里钻出来了,手里拎着个棒槌,指着我说,妈的,还在地上躺着充死呢,快点儿给我做饭去。
从地上坐起来,我指着他说,二炳子,你不能这样,我好歹是你堂哥,你最好给我放尊重点儿。
&ldo;堂哥是吧!我叫你一声堂哥,你受得起吗?瞅你长得比个老鳖都难看!&rdo;说着,二炳子冲过来,抡起棒槌往我头上狠狠地敲下。我本能地抬起胳膊一挡,格住了往下落的棒槌,却是传过来一阵剧痛,感觉胳膊快要断掉了。张开嘴嚎起来,又躺回了地上,疼得俩腿一蹬一蹬的。
等我安静一些了。二炳子将棒槌杵到我脸上,轻轻击打着颧骨,笑着问,你起来做饭不。我赶紧点点头,说我做,我现在就去。他使俩眼珠子蓦然往外一凸,伸着脖子嗷起来:&ldo;那你倒是快点儿啊,不是我要急着吃饭,是俺三叔要吃!大哥哎!&rdo;然后又往我腰上跺了一脚,扛着棒槌,蹭蹭蹂蹂地回屋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