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嫂轻蔑的看了他一眼,用交踢了踢,青砖屑子扬了起来,骆大老爷面前灰蒙蒙的一片,他退后了一步,吃惊的望了望方嫂那边,战战兢兢的飞奔着跑了出去。
“这可怎么办?”骆大老爷愁眉苦脸的站在房子里头,看着大腹便便的陈姨娘:“还想将她的丫鬟婆子弄走,没想到一个个的这般厉害。”
陈姨娘赶忙上来,伸手替骆大老爷捏了捏肩膀:“老爷,不过是三个下人罢了,就让大小姐留着便是,李姨娘那边可以少两个人,她本来就是粗使丫鬟出身的,又没有负累,可以少用几个人。”
现儿骆府大房没正经主母,陈姨娘自然就拿了自己与李姨娘攀比,自己可是钱氏的贴身丫鬟出身,要比那李姨娘金贵多了,李姨娘当年是在后院洒扫的丫鬟,不过是骆大老爷一时兴起收用了她罢了。
至于大小姐,肯定不能少下人的,陈姨娘决定还是要劝劝骆大老爷:“老爷,你这般急吼吼的将大小姐的下人赶走,只怕大小姐心中埋怨你,到时候出了阁,就不顾念娘家了。”
“哼,我要她顾念什么。”骆大老爷不以为然,心里头开始盘算起来,自己该如何从自己女儿手里将嫁妆夺过来?四间铺子,听说在华阳繁华的地段,少说一年这一万多两银子足足儿是有的。
若是她不愿意撒手……骆大老爷的眉头皱了起来。
第九十六章愿得良师即益友
八月桂花香,骆府的园子里也是香气阵阵,只不过骆氏大房这边的桂花却是稀少,走到路上只能闻着一丝丝幽香,还是从旁边院子飘了过来的。
相宜挨着墙往府门外边走,每隔一段墙,就有镂空的雕花窗户嵌在墙内,透过那空隙,能见着旁边园子里头有丫鬟带着骆相群他们几个在树下捡桂花,米粒大的花朵一地都是,被风一吹,淡淡的黄色花雾,将他们围绕住。
方嫂瞧了一眼,低声道:“只怕是拿了去做桂花糖的,瞧着树下头都铺着席子。”
连翘踮起脚尖往那边看,她个头在同龄人里头算高的了,可才只能勉强挨着窗户边,见着方嫂抱着相宜站在那里看,有些性急,贴着耳朵听了听旁边园子吵闹,心生羡慕:“方嫂,我也想瞧瞧。”
“有什么好瞧的,想吃桂花糖,咱们去杨氏族学打一点桂花回来便是。”方嫂将相宜放了下来,牵着她的手往前边走,这才过还没半个月,骆氏大房这边便变了模样,园子里头几十棵上好的金桂树与银桂树全被骆大老爷卖了。因着现在府里头没什么下人,地上还留着一个个的大坑,黄土都没填一下。
“大老爷也真是要钱要得狠,现在就卖起祖业来了。”连翘不满意的哼哼了一声:“我阿爹原来说过移栽最好是春天,可现在还是秋天哪,这般急吼吼的,一个冬季都等不得了。”
相宜沉默着没说话,骆大老爷的卑鄙无耻,她是在今生在发现,前世她过得懵懵懂懂,根本没有看透父亲的本性,现在想来,能允许填房那般虐待前妻的女儿,还不是看在骆大奶奶娘家有钱的份上?这样的男人,实在也算是下流无耻了。
走到门外,福伯赶着一辆马车在等她,福伯自赎出府,骆府马车被变卖,他用这辈子的积蓄买了辆马车在广陵城里跑生意,每日一早准时在门口接相宜去念书。
杨氏族学里头栽了一大片桂花树,还只刚刚走到族学门口,就闻到了一阵阵桂花的清香,相宜看了看站在门口的黄娘子,行了一礼:“娘子安好。”
黄娘子一只手里托着一捧桂花,笑吟吟的望向相宜:“瞧这些桂花,都是顶顶新鲜的,上边还有露水哪。”
相宜心中感激,昨日她与连翘商议着要打些桂花做桂花糖,没想到竟然被黄娘子记在了心里,赶早替她摘了些桂花。她赶紧道谢:“多谢娘子费心。”
黄娘子摆了摆手:“也没多费什么心思,杨氏族学里桂花多着呢,我今日一早起来没事儿干,总得找点事打发时间。”她朝着连翘点了点头:“等下记得到我房间去将那摊在地上的桂花收好带走。”
连翘拍着手叫道:“甚好甚好,明日中秋秦妈妈就能蒸桂花糖糕吃了。”她抬头望着黄娘子,一脸真诚:“娘子,明儿是中秋,娘子要不要回家过节?若是不回家,不如跟我们家姑娘一道吃月饼罢。”
黄娘子笑了笑:“我哪里还有家?孤身一人,走到哪里,哪里便是家。”
相宜走上前去拉住黄娘子的手:“那娘子跟我一道过中秋。”
话语里带了些撒娇的意味,一双眼睛亮闪闪的看着她。
黄娘子莞尔一笑:“好,我与你一道过中秋。”她犹豫了一下:“可难道你不要陪你父亲过节么?”
连翘快人快嘴的解释:“我们家老爷,才不管我们家姑娘呢,就连两位少爷都不管哪!他原先要我们家姑娘每个月交三百两银子过去,到陈姨娘那边一道吃饭……”
“三百两银子一个月?”黄娘子惊奇的瞪大了眼睛:“骆大小姐你要吃得这般好?到酒楼里请一桌好些儿的饭菜,也不过十两十五两的,你一个七岁的孩童,一个月要三百两银子?你父亲准备拿什么山珍海味供养你?”
“什么山珍海味?陈姨娘有了八个月的身孕,都只能隔一日吃一回肉哪!”连翘掩着嘴嗤嗤的笑:“我们家姑娘嘛,看看十天半个月能不能沾个油星子便好了!”
“这可怎么行!骆大小姐,你正是长身子的时候,怎么着也该要多吃些,爱惜自己才是。”黄娘子摇了摇头:“骆大老爷也实在太抠门了。”
“故此我没有答允这条件。”相宜笑了笑,她又不是傻子,让她一个月出三百两养活一府的人,还能从里边扣下一笔可观的银子到外头花销,她那父亲的算盘打得真是响,莫非跟骆大奶奶久了,也抠门起来了?
刚刚生下的那个骆相勤由奶娘带着住在陈姨娘那边,他还只得一个月大小,不知道反抗,随便被糊弄着吃了些奶便睡,也不会说什么别的话。骆相珲却不同,他原先是娇养惯的,在陈姨娘院子里头吃了一次饭菜,根本没法子再去吃第二餐,见相宜自己砌了个小厨房,催着奶娘将他带到相宜这边来:“大姐,我要到你这里吃饭。”
连翘在旁边朝相宜挤眉弄眼,骆相珲看得清清楚楚,可怜巴巴道:“大姐,我让我外祖母拿粮米银子给你便是,你让我到你这里用饭吧。”
相宜没得法子,骆相珲现在就如一条尾巴般,牢牢的粘住了她。由于同病相怜,她对于骆相珲没了以前那般成见,也就答应下来:“好。”
秦妈妈很严肃道:“银子还是要给的,一个月五两银子便是。”
骆相珲抹了抹眼睛:“黄妈妈走的时候留了几个银锭子给我,让我藏起来,我现在就全交给大姐保管着。”
银锭子拿过来,相宜哑然失笑,看起来拿是黄妈妈好不容易攒下来的积蓄。她原以为一个银锭子该有五两十两的,现在瞧着,最多不过二两三两一个,成色也不见得很好。只不过骆相珲年纪小,也吃不了多少东西,这些银子足够他大半年的费用了。